翟容掀袍坐定在蔺草编成的洁白坐席上。
秦嫣看到翟容酒席之后又换了身衣裳,白色的绵底织锦袍子上,衣纹熨烫得行云流水。整个人看起来不似白日那般张扬,倒颇有几分玉树芝兰的气度。
她跽坐在他的身边,从暖斗里拿起葵形瓷茶盏,替他筛了一碗茶水。翟容反手给她也取了个杯子,倒了一碗茶放在对手的桌面上,对秦嫣一招:你过来,坐这里。
秦嫣挪在他对面坐下,看他把玩着手中的茶盏,韧长的手指缓缓摸着茶盏上点点微凸的瓷釉。凑得这般近,秦嫣才算看出来,这是一只握惯了刀的手,虽然手背的皮肤看起来,皎洁得好似手上的瓷器,手心却会有一把薄茧,捏物即碎。
她还留意到,他的手指指甲两侧有很多毛刺她抬头看了看他的脸,没想到看起来少年老成的人,居然还有咬指甲的毛病
秦嫣正在胡思乱想中,翟容放下茶盏,对她说:花蕊娘子,我是来跟你说,你那姐妹坠楼并非意外。
秦嫣垂着眼皮听他说话。此事她虽则关心,但与她毕竟关系不是很大。先前担忧蔡班主上下的饭碗,如今翟家主出面保了蔡玉班,自然没什么可忧心的。
翟容说:我哥查出来,她身上的护绳是被人用利器割断的。
秦嫣看看他,她想不出是谁割断那绳子。上台之前蔡班主亲自让人上去验看过。此后,又有工匠在下面把守。
翟容说:我们初步排查了一下,割断绳索的,似乎是你的那位姐妹?
秦嫣想不出丝蕊如此做的缘由。如此高的地方,秦嫣也只能保证一边往下坠落,一边抓住那些架子减慢坠速,笔直掉下来肯定是摔坏了。
翟容说:花蕊,那个女人并不顾你们蔡玉班几百口人的生计,能这样一跳,必有隐情。所以我来跟你问问,平日里你与那小娘子相处,可有什么异常?
秦嫣仔细回忆着,跟丝蕊相处的一幕幕往事从脑海中缓缓而过。丝蕊是个普通舞姬,基本功虽然不错,但也在寻常水准。她心想,什么事情,能够让一个姑娘家狠绝到自己从如此高台上往下跳?
想了半日,她摇头说:并无异常。我们一起从居延泽过来,一起学艺,她跳舞确实不错,但是班主选她也是看上她长得好看。
翟容说:一点儿破绽都没有?比如,晚上会不会去跟什么人接触?
秦嫣说:没有,在路上我们都是一辆马车里睡觉的,到了敦煌我们睡一屋,没看到她去跟什么人接触过。
以你的能力,你说没有异常就一定没有异常了。翟容道。
秦嫣点头:如果有特别之处,我一定会留意到的。
说得也是,说起来,还是你的破绽比她多很多。翟容语气似乎淡然。
秦嫣只觉得心中微微一跳,抬眼看向翟容,他眸光如电,正在专注端详她。秦嫣警觉起来,他究竟是要询问丝蕊,还是要套问她?
秦嫣想了想,旋即又无所谓起来。自从踏入了这个防备森严的敦煌,她已经几乎可以确认,此番刺杀石国使臣的任务,她必然有来无回。当时就打定注意,与其如履薄冰地隐匿自己的踪迹,还不如放开心胸,好好享受手中有限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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