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老太公与县衙素有些关系,听了相熟的小吏特特遣了差役来报喜:能动的都关了,前日他们家大娘子还到衙里来讨qíng,央着先还一半,把人放出来想办法哩。
程老太公一眼悲悯:你们辛苦啦,大热的天还要跑这一趟,当差实是不易。平安,取个封儿来,请他们喝凉茶去暑气。
差役笑开了:谢太公赏哩~接着红包去复命了。
程老太公踱着四方步,跑去看曾孙女儿了。秀英出了月子就又急急忙忙接管了一应家务,与程谦两个同进同出,里里外外地忙活着。程谦是赘婿,许多事qíng上有人不肯听,须得正经程家人压降。秀英又是女子,抛头露面毕竟不够规矩。正好结伴理事,程老太公也日渐放手与他们夫妇。
大姐儿就由李妈妈带着,镇日在林老安人与素姐面前承欢。程老太公偶尔应酬一二,大把闲暇时光便或往后花园里烹茶赏花,或往郊外踏青。今日事毕,忽地念起大姐儿来,便往老妻那里去。老两口是万不肯把小孩子jiāo给素姐来带的,唯恐她给养成一个面团xing子。
大姐儿在睡觉,睡得颇香,林老安人与素姐只趴在chuáng边儿看她,就觉得有无限乐趣。素姐还小声与林老安人说:她再有个兄弟就圆满了。
林老安人道:总会有的!
素姐道:还没个名儿呢,多少先起个小名儿罢。
程老太公拖沓着步子缓缓进来,素姐忙起身,叫了一声:爹。便再无言语。
林老安人道:你来得正好,先前素姐便说与我,要给大姐儿起个名儿,你给想一个罢要好听的。
素姐犹犹豫豫,要说不说的,程老太公看在眼里,问她:素姐想好名儿了?
素姐小声道:大名儿还得爹来起,又或者女婿斯文人,起个雅致名儿,这小名儿,就叫引弟?讨个口彩罢。
程老太安未置可否,林老安人道:胡说!她娘原叫招弟,她如何叫得这个名儿?
素姐垂下了头。
程老太公道:待秀英两口子回来再说罢。他心里实是取不中素姐所思之名,只想这女儿素来柔软,明着说了,恐又要哭泣,是以拖延。
后半晌程谦与秀英回来,看了一回女儿,大姐儿中间醒过两回,一回是吃奶,一回是换尿布。秀英兴冲冲过来,就只看到一张睡脸,不由怏怏戳了戳大姐儿的脸。程谦只微笑,并不说话。
晚饭是合家一起吃的,程家吃得不错,因家业颇丰,倒也餐餐有鱼有ròu,jīng米细面。林老安人对孙女儿格外关切:新买的凉茶,大热天儿喝一盏方好也不要多饮,怕伤身。
秀英一笑:晓得啦~大姐儿今天没闹罢?
林老安人笑眯了眼:可是听话咧。
程老太公一抬眼,见程谦挟菜的筷子稳稳,脸上笑意淡淡,这个孙女婿吃饭时总不肯说话的。程家原也有食不语的规矩,后来却被打破了,究其原因,大约是当初吴二郎带来的坏影响罢。吴家贫寒些,规矩不多,是以常会饭桌上说些闲谈,程老太公不喜,素姐却每每要给他做脸,与他接话。
怎么又想起那一家子来了?程老太公一皱眉,咳嗽一声:吃完饭我有话说。言罢就专心喝酒,又拣煮得烂烂的茴香豆嚼了。
旁人不知端底,恐有要事,便不再言语。
饭罢,人手一盏新茶,都听程老太公说话。程老太公说的是大姐儿的名字:满月也过了,百家衣也穿上身了,看着倒好,取个名儿也不嫌太早了。你们想过没有?
素姐因林老安人驳了意见,便不再cha言,秀英想了半天,总觉得无论哪个名儿都不够周全、不能满意、配不上她的女儿。程谦倒有心一想,却又有些不是滋味:恐起的名儿不能通过。
程老太公见女儿低头,老妻与孙女儿一劲皱眉,gān脆越过女人,直问孙婿:阿谦看来如何?
程谦道:但凭太公作主。
程老太公一捋须:你我皆写几个,一同参详。
程谦推辞不过,只得与程老太公起身,一人写了数个名字。素姐颇喜思字,老安人倒觉莲字颇好,叽喳个不停。程老太公复与孙婿商议,看程谦颜色,终是定了一个玉字。
这名儿是程谦所书,程老太公道:有五德,润泽以温,仁之方也,甚好!甚好!素姐读书颇多,也附和:君子比德如玉。秀英虽读书,却最恨有人拽文:就叫玉姐了罢!
小小婴儿便有了正式的名字程玉姐。
林老安人大乐,抱起曾孙女儿便道:以后咱就是玉姐儿了!
玉姐儿白天睡得足,长辈们吃完饭将要歇息的时候,她倒来了jīng神,先吃一回奶,再换一回尿布,开始唔唔啊啊,间或哭上两声。被秀英抱着来回晃着,又笑了。
小小姑娘还不知道,她曾外祖父已经把外祖父家给弄得几近家破人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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