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哥道:我非不重农事,然如今国家的qíng形你们也知晓,我每观史书便夜不能寐,历朝抑兼并,可有成的?并无!兼并之家既可兼并,便有办法逃税,我知这朝中必有人与之相勾连,褚梦麟一人便查出这许多田来,何况其他?要抑兼并还要用着这些兼并之人,又岂能办得好事?荫官却越来越多,花费更多,不别寻出路,你我便要穷死了!
一席话儿说得诸相无可辩驳,朱震勋贵出身,家中几世富贵更知这里头弄鬼的手段。丁玮想了想,便以治大国如烹小鲜劝九哥,请其毋急功近利,又请遣御史往督各商埠,恐内有败坏风俗之事。
九哥许之,却又说:兼并之事,我可宽容。卿等却好有个数儿,我方是天下之主。听闻南北有别,北方多有若有那一等宗族qiáng盛,田连州县、势压地方官员之人,使百姓不知有天子、不知有朝廷、唯知有地主,我却不肯容的!这是于一地夺天子之威!
诸相皆悚然称是,暗思自家有无此等qíng状,想一回,又觉无妨,事不gān己身,便可从容应对。归于政事堂,却先不议事,先说起这官家来。丁玮道:官家威严日隆。李长泽道:这是自然,做了官家总不好还似做太子之时。靳敏摇头道:非也非也,诸位何必慨叹?官家这般,总好过先帝那样。
众人听着提及先帝,一时无语,心中皆想:确是比那个样儿好。李长泽咳嗽一声儿,道:今日事还未毕哩,且议事、且议事。
宰相们感叹九哥威严,九哥与这些个老相公说话,面儿上固绷得住,后脊梁上也汗湿地一片。他终究是叫教着尊敬长者长大的,与老人们摆脸子,他心里也瘆得慌。
擦一把汗,唤了碗茶来喝了,批一回折子,才转回崇庆殿。
玉姐产期便在八月,太皇太后有心与她方便,却命秀英过来陪伴。玉姐心里是想见秀英,又恐秀英一来,家里便没个能主事的主妇。秀英却不慌乱,对她道:你好生再生个儿子,只消你好了,咱家便乱不了。
玉姐嗔道:怎地又要儿子?我还想生个闺女哩。秀英正色道:儿子是永不嫌多的。玉姐道:难道闺女不好?秀英往她脸上一看道:闺女想好,也须有兄弟,你少犯拧。玉姐嘀咕一声,不与她犟嘴了,又问金哥如何。秀英道:他下月便十四了,他爹叫他明年下场试试能不能考个秀才来。能中时,再考举人试,一回不行考两回,二十岁后考不上举人再说。
玉姐道:又说甚话来?我看金哥能中家里预备他何时娶亲哩?秀英道:我正愁哩,他一娶亲,便是成人了,那也是个犟种,怕不肯再住家里。这才叫他多考二年,有了功名,纵搬出去住,也好顶门立户。
玉姐劝慰道:这京中,多的是儿子成亲便分出去住的,先吴王府里便是如此,娘也只当是分家了。又问家中经纪买卖如何,秀英道:那却好,比着买田置地来钱快许多。只是我想着,手里没田,心里还是慌,预备着钱再多些儿,看这京城附近哪处有好田,不拘贵贱,总要买上几十顷才放心。京里有盘铺子的,我也想买两间来,日后你是不须我cao心银钱了,那几个小孽障总要分他们些家业,才不枉他们投生到我肚里。
母女两日便如此日日闲话,玉姐有秀英说话,困于深宫的躁意也减了许多。秀英每见九哥日日往来见玉姐,心下颇觉安慰,待九哥越发和颜悦色、喜爱之极。玉姐每与九哥抱怨:娘面前,你好似她亲生的,我才是外头抱来的。说得九哥直笑。
这一日,正说着中秋将至,玉姐却忽发动起来。九哥虽经过两回,依旧紧张难耐,还是秀英将他拦在门外,自去看玉姐。玉姐这胎生得极顺,不消两个时辰,又产下一子。玉姐口里说想要个女儿,见是个儿子,依旧欢喜得没了边儿。还是秀英那句话儿说得好儿子永不嫌少,尤其是这禁宫之中。
玉姐生产毕,秀英看着外孙,怎生看生好,又夸道:这孩子心疼你,生的时辰好,天气不冷不热的,正好坐月子。玉姐早已脱力,一翻眼睛,便昏睡过去了。
依九哥意思,还想留秀英多住几日,玉姐却以中秋将近,家中没人主持不便之故,叫秀英先回去。秀英临走前还说:你这月子坐得不巧,偏又有这一大节,你要如何侍奉两重婆婆?不若备礼,请孝愍太子妃代你走一趟。玉姐笑道:我也是这般想的来。秀英这才放心回去了。
玉姐却差朵儿领着章哥去求王氏,王氏宫里正枯坐,早算着玉姐产期,寻思着许有用着她的地方儿。此时见章哥亲来,便再不推脱,虽说道:我寡妇人家,不好多生事。然娘娘既不方便,我便也只好领这差遣了。
她原生过儿子的,只不幸早夭,也养到章哥这般大年纪,如今看着章哥,没来由心中一软。又问章哥读书如何,睡得可香。章哥答道:每日除开读书,爹娘还教我习she,说大些儿教骑马哩。伯娘,可怪哩,读书累时活动活动筋骨,竟不觉得累。
两个一递一递说了好一阵儿话,王氏才依依不舍送章哥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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