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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巴佬乔植抱着乔二的双手委屈地缩了回去。乔二冷哼了哼,三寸丁又条件反she地笨拙地抱住了。

屏风外的另一人似是悟了,拊掌笑道:吾君大智!何苦夺他志气,只这一人,便可恶心那无耻小儿五十年!

乔植鼻子有些酸,这些大人,惯常不会说人话,惯常不会注意到再小的三寸丁也会伤心。

乔二却闭了目,道:他二人若能相守五十年,倒解了本君心头大患。你们且退下,若陛下依旧问起病qíng,只说渐好了,过几日便可上朝。

二人喏喏,躬身退出殿外。

三寸丁这才有些委屈不满地道:旁的坏人要害别人,总要避着那人,可哥哥要害我,为何从不避我?我的相公公子日后若不喜爱我,哥哥脸上便有光了吗?我是你二哥养大的,他们只会说二哥教导无方。

白绸黑发的少年冷冷地推开三寸丁,没有平素的一丝温和和气,淡声道:谁准你同我说话的,既然醒了,便滚出去。

三寸丁很苦恼。苦恼得几乎把一头huáng软的胎发悉数揪掉。二哥不理她了,是的,不是冷嘲热讽,不是责备处罚,不是她这样容量的小脑袋所能想到的任何一种相处方式,二哥只做了一件事,不理她。

她以前也想过吃了这碗虾ròu云吞的下场,抄书罚站挨打各种档次无压力,抄书一途早已炉火纯青,双手能同时写不同字体,罚站其实可以有很多花样,顶书举棋金jī独立,水里陆上树丛中,都隐藏一只三寸丁,一二三呀不许动。挨打倒还gān脆些,只是不承想,二哥这辈子表qíng最丰富的时候却是她挨打的时候,轻一些,要皱眉,重一些,也皱眉,这一窝子的丫鬟仆娘最怕打她,不知是轻些好还是重些好。

可她吃了一碗云吞,这一切都没了。哥哥不罚她了,早出晚归,寒气郁郁不散,白裘乌发,面带醉人微笑,却益发不合群。对,旁人说是仙气,与哥哥口中的乡巴佬完全不同的气息,可是乔植看来,就是不合群。谁也走不近他,他也不走近谁。

他罚她斥她,作如是观,他冷她淡她,又作如是观。一时间,小小的三寸丁胸腑中好似冷雪热汤替换着一来一去。可是,平复了,每日一思,满满便都是如何认错了。虽然检讨逃家吃一碗虾ròu云吞如何也触及不到灵魂深处,可三寸丁的灵魂深处却觉得再也不能这样。

她怕二哥不理她,这世上只有他肯理她。

梦中的公子扶苏看着话本子中乔植的脸,安静地看着。他觉得自己有些不妙,叹了一口气。

乔植站在府门外等二哥。

冬日,bào雪不息。她一副夹袄,略显单薄了些,可是这孩子自幼便像个小火炉,倒是不惧冷。她趴在门fèng处,剪得光秃秃的小手扒住了一点点门,踮脚站在被雪掩埋的铜耳朵下方,倒是益发不显了。

乔二郎的六骑青凤日纹马车还未到。乔植的虎头帽上堆满了雪子。一吸一呼,便氤氲出了雾气来。她就安静地站在那里等,忽而想起什么,又飞快地在雪中奔跑起来。她跑回自己的院落,抱回一把皂色大伞。飞雪连天中,遥遥地,小老头一样的管家已经小跑着去开门,乔植跑得更快,雪中的脚印一串串,密而重,吱呀一声,铜铃拉出了低闷的声响,她在雪中喘着气,高高地举起伞,笑着抬起了头,哥哥,二哥,下雪了哩!

然后,那小小的笑颜就僵在了脸上。

她还没想起下一句话该说什么,昔日大泗宫中名望最重的六品女官秋娘已经伸出一条厚厚的棉裤腿,踹在了小儿的心窝上。三寸丁一个仰翻,在雪地中滚了几滚,后脑勺磕在了府门前那棵百年的梅树上,总算停了下来。

树上掉落的雪块全沾在了三寸丁的眼睫毛上。

秋娘搽多了头油,发丝根根服帖,脖颈挺阔,围着一块厚厚的麂子皮,声音严肃而高拔,眼睛清明,目不斜视,谁碍了殿下的路,老身又护驾了!

三寸丁头有些晕,垂目行礼时,鼻血已经一滴滴落在了雪地中,晕染出了一朵朵红花。

秋娘身后是一个裹着貂裘的女子,身姿格外的玲珑,却瞧不清模样,露在外面的右手素白一片,只皓腕上戴了一块血玉镯,质地细腻纯透,颜色瑰丽十分。

她微微松开裘,扫了一眼三寸丁,像是瞧见一粒令她困扰的灰尘或是锈了的钉子,伸出纤纤玉指扶住秋娘,温声道:二郎可下朝了?这畜生为何就这样跑出来了?他养着玩耍却不好好管着,冲撞了本宫一次两次本不必计较,可是日子久了,便瞧出这小东西的本xing来。这样乖戾难驯,二郎想也腻了,便打杀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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