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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正为他这话莫名其妙时,他已立起身来,走到关着的房门前,顿了一顿,居然没有用手去拉,而是抬脚狠狠一踹,在宫人们忍不住的惊呼声中,已将那门扇踹得四分五裂,径自走了出去。

而我那堆锦积玉的卧房中,只剩了我,手足俱软地挂在柱子上,无力地垂着头。黑发飘散,沾满了灰尘和血渍,额上的伤口还在慢慢滴着血,再不知脸上的血污láng藉成什么模样。

果然脏得很。

轻罗、连翘见拓跋轲和从人都已离去,这才抹着泪端了清水和药进来,为我擦洗包扎。

自然,免不了的絮絮叨叨,说着她们的皇上待我怎样的有qíng有意,怎样的一时动怒,无非劝我知qíng识趣去讨拓跋轲的欢心。

我窝囊也窝囊够了,再也懒得靠牵累伤害他人来向仇人献媚,越xing装聋装瞎,一脸茫然地问她们:你们是谁?我在哪里?你们在说话么

终于成功地让她们闭了嘴,还了我一个清静世界。

花影乱,月暗俪影偕(三)

大约是拓跋轲吩咐过,连轻罗她们也不敢将我从柱子上放下来,倒是晚饭还算可口,羹汤菜式都是我素日爱吃的,也不知是不是轻罗他们设法从厨房里弄来的。

给捆着睡觉自然极不舒服,难为轻罗她们不放心,在我脚边打了地铺,备了茶水点心,应是预备着我半夜饿了唤她们了。

到底很少吃这些苦楚,虽是困乏之极,我一直处于半睡半醒间,到接近半夜时才迷糊睡着,却被轻罗一声极短促的呼叫惊醒。

略一抬头,案上小小的烛火下,已见到了一名黑衣人正将手肘击在轻罗的后脑勺,又一记掌击劈在正要起身的连翘后背,立时将二人打晕过去。

他虽蒙着面,但那头栗色的长发极好分辨,此时正在微弱的摇曳烛光中闪着淡淡的金色。

他手中的宝剑也很熟悉,秋水般的薄光闪过捆我的绳索时,我似又见到了相山山道上那个为山民出头的少年剑客,又痴傻,又倔qiáng。

谁,是谁?

我低低弱弱地问,身体因为没有了绳索的扣缚,正软软地瘫倒下去。

他没有回答,一手将我挽住,依到他怀中,一手已揭开他的面巾,将我的手抚到他的面颊。

阿顼

我轻唤,立时哽住,再说不出话来。

我演戏的本领倒是越来越高了,连落泪也这般自然,甚至连心口都自然而然地疼痛起来。

可我一定不是真的感动。

谁知道下一刻他会不会又拿我换了他的大好河山?

紧抱着他,我提醒着自己,要清醒,要理智,不该对这人多抱幻想。

我不想我身心俱失,死无葬身之地。

拓跋顼大约也没空研究我复杂的qíng绪,将我紧紧拥了片刻,便解开衣带,将我背在背上,紧紧缚住,然后自窗口无声跃出。

他的身手向来高明,连我那些号称高手的侍卫,都远不如他。

如今他运起轻功来,虽是行走在青州行宫重地,甚至几次从巡逻的守卫旁一晃而过,根本不会让人发觉。

宫墙虽高,却早在不起眼处备好了绳索,拓跋顼负着我,借了绳索之力,灵猿般纵跃而上,然后如黑色的大鸟轻巧滑翔,片刻工夫,便已到了我千想万想却无论如何没那能耐到达的行宫外。

又向前奔了里许,便有人牵了马在林中候着,低低说道:殿下,过了西北角的城墙,已经准备好马匹和日用之物。

拓跋顼点头道:兄弟,谢了!

那人轻叹一声:殿下,末将还是希望殿下三思而行。

拓跋顼沉默片刻,道:我三思的时候,已经够多了!

他带了我飞身上马,扬鞭策马而去,居然不曾再回头看一眼。

身为皇子,又做过很多年的亲王,这个不太管事的年轻皇太弟,看来在军中也有几分自己的影响力,至城墙处、城外,一路都有人接应,以至到东方露白的时候,我们已骑了马行在青州城西十余里开外了。

整整斜斜杨柳陌,疏疏密密杏花村。

飞絮蒙蒙中,他将我抱下,倚着柳树坐了,喂我喝着水和gān粮。

我知趣地直到这时才开口问他:阿顼,你把我带出宫了么?皇上恐怕不肯。

拓跋顼似习惯了对我保持沉默,只是握住我的长发,很笨拙地为我绾了上去,然后将我靠在他的胸怀。

他的胸膛比一年多前结实宽阔了许多,果然不再是少年,而是有了自己主见的年轻男子了。如果这一年多来,和我一起度过的人是他,即便身在敌国,大约也没这么惶恐悲惨吧?

准备带我去哪里?打算把我送回南齐,然后再回来向皇上请罪么?皇上对你很好,也许不会重罚你吧?

我猜测着他下面的行动时,手又被他抓住,贴住他的面庞。

他缓缓地摇头,并不管我听到还是听不到,低沉地说道:我不会再离开你,阿墨。我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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