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顼眸光沉寂,淡淡扫了我们一眼,继续发挥他视若无睹的独特本领,继续喝着酒,一口,接着一口。
萧宝溶微笑道:殿下,你的伤势未痊,不宜饮酒,更不可多饮酒。
拓跋顼瞧都不瞧他一眼,将手中的酒水饮尽了,又取了酒壶,自行倒酒,仿佛根本不曾听到萧宝溶的话。
他对我视若无睹我还可忍受,但这样无视萧宝溶,顿时让我恼起来,一把抢过酒壶,当地扔到一边,叫道:我三哥和你说话呢!
拓跋顼冷冷看着我,顾自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便靠在壁上把玩着空空的酒杯,不再说话。
萧宝溶拍了拍我的头,柔声道:这脾气改一改罢,女儿家还是温柔些的好。
他虽这样说着,眼底的温柔和宠溺却满满地漾着,连烛光都似明亮柔和了许多。
我撅了撅嘴,这天底下,大约没人有三哥这么好的脾气了吧?
萧宝溶无奈摇头,恬淡地又扫了一眼拓跋顼,轻声道:你们好好谈谈吧,我在外面等着。
他向守卫略一示意,守卫立刻便上前,将拓跋顼的手足镣铐又加了一道,牢牢地缠住,让他再也无法分毫,方才随了萧宝溶离去,只留了我和拓跋顼两人在舱内。
烛火摇曳,行驶中的船也在水面上摇曳,他那几乎没有一丝血色的苍白面容,便在摇曳中有点模糊,只有低低垂下的眼睫格外黑浓,在颊边投了极深的yīn影。间或几声咳嗽,依旧和前晚一样的冷沉压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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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宵暗,恨无双翠羽(三)
我犹豫着坐到他对面的茵席上,小心问道:怎么会咳?有伤着肺腑么?
他的眉峰微微一蹙,像听到什么笑话似的别过脸,弯了弯唇角,极清寂地冷冷一笑。
正不解时,只听他低低道:没伤肺腑,伤了另一处而已?
哪里?
你说呢?
他抬起了头,静静地瞧我,秀致美好的面容如jīng心琢就的腊像,却遇了火般地在无声地消融着,悲伤着,疼痛着。
和他一样紧靠着船舱的板壁,我心里闷闷地疼痛,禁不住用手按住那疼痛的部位。
而拓跋顼被紧紧绞缠着的双手,一样护在胸前,无意识般轻轻按压着。
他没伤肺腑,只是伤了心而已。
没错,他是北魏皇子,他是拓跋轲的皇太弟,他万金之躯,金尊玉贵。
可难道只许他伤别人心,就不许别人也伤他心么?
四目默默相对时,彼此都有着难言的疲乏和纠结的爱恨涌动,连船舱中的空气都时冷时热,呼吸到肺腑间,也便一会儿如被火燎过,一会儿如被雪水冰过,忽上忽下地难受憋闷着。
瞧他新换的衣衫上还是有渗出的血迹,我也不想再翻那些陈年恨事和他较真,只是叹息道:阿顼,你不用担心,便是到了宁都,也不会委屈你。南方的饮食起居,不会比北方的魏宫差。
拓跋顼似忍俊不禁,嗤笑道:萧宝墨,你在青州行宫时,皇兄宠你宠得几乎想把整座行宫赐给你了,你有感激过么?
他宠我?我也忍不住想笑了,阿顼,青楼里的恩客包下红牌时,自然也要让人吃好穿好住好,看起来才赏心悦目,玩起来才心满意足。
拓跋顼目光从我面庞掠过,眼底有异样的流辉闪过,随着轻哼带出的一抹淡笑,似自嘲,又似讥嘲,你心里就这么看待你自己?便是你瞧不起我皇兄,也不该这么作践你自己。
其实我真的很想和他好好说话,让他振作起来,但他的话语还是怒火中烧。
如果是在魏宫,我多半忍一忍就由他说着了,可现在我已经恢复自由,再也不想委屈克制自己,冷笑道:我作践自己,还是你们兄弟作践我?所谓宠我,就是把我养得漂漂亮亮的,高兴时qiángbào我,不高兴时折磨我,用你们的喜怒无常把我bī成一个以色事人的卑贱女人!你自己说,这是把我当成青楼jì女,还是当成大齐公主?
拓跋顼脸庞上的悲哀之色更是明显,他低哑道:这就是你对你们帝妃关系的评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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