担心。帝盛天朝后一靠,指尖落于膝上轻点,我自然会担心他过不了这个坎,但就算我是他姑姑,是他血脉最亲之人,也没办法替他做任何决定,我会老会死,不能护他一世。他若是不能从当年父母双亡的打击里走出来,这辈子都站不起来。
不过帝盛天微微眯眼,藏起琥珀色的深眸,看向窗外城南方向,声音幽幽,他失了父母,我也失了兄长大嫂,我不过长他四岁,我能扛起帝家门庭,守住晋南,等他长大,他又为何不能?就凭他身上扛着帝永宁这三个字,五年时间也足够了。
她的声音笃定无比,像是从不怀疑后日庄家大婚前帝永宁会回到海蜃居一般。
看着逆光下面容凛冽的女子,韩子安有些晃神,端着茶杯的手竟有些发紧。半晌,他发现自己的失态,垂下眼。
好像太迟了些。他轻轻一叹,嘴角勾出一抹苦涩的笑意,他遇上帝盛天,太迟了些。
又是一日,城主府书房。
庄湖正在和即将大婚的幼子对弈,管家庄泉走进小声禀告了两句。
庄湖放下手中的棋子,皱眉道:宁子谦还没有找到?
爹,那个穷书生明日不会闹上府里来吧?庄锦神色一急,起身道:不行,泉叔,让城里的护卫队去找,必须在婚礼前把这小子抓回来。
坐下!庄湖瞪了庄锦一眼,怒道:现在城里皆是各方贵客,一点风chuī糙动就会闹得满城风雨,你让护卫队大张旗鼓去找人,难道还嫌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多!
庄锦涨红了脸就要反驳,又实在寻不出话来,闷闷将手里棋子一丢,爹,您说怎么办,总不能让那个宁子谦毁了明日的婚礼,这个脸您不是一样丢不起!
急什么。庄湖沉声道:一个文弱书生,谅他也不敢来庄家闹事,就算他敢来庄泉,明日加派人手,严禁闲杂人等入府,决不能让宁子谦混入府内。只要婚礼一过,宾客离城,我庄家还怕一个书生不成。
他说完朝庄锦看去,你明日只管好好完礼,旁的事少cha手,不准私自派人去寻宁子谦,更不准对此人不利。听到没有,下去吧。
庄锦心底不乐意,却不敢反对,应了声是退了下去。
老爷,这个宁子谦庄泉小声开口,面上微有疑虑。
我知道,此事就这么定了。庄湖摆手,让庄泉退下,脸色有些沉。庄家在苍城只手遮天,却寻不出一个宁子谦的下落,这也太奇怪了。他不愿庄锦下狠手,就是为了给庄家留了一条退路。
但愿那个叫宁子谦的书生,只是一个落魄无依的孤儿,不要横生枝节。
城南破庙,韩仲远带出来的金叶子被帝永宁全换了药材回来,好在舍得花重金,破庙内染病的乞儿身上浮肿和脓疮渐消,唐老丈的孙子也终于退了烧,保住了xing命。
算是做了一桩好事,尽管两人累得双脚打颤,也生生忍了下来。
已过响午,韩仲远在院子里巡视了两圈,眼睛困得睁不开,悄悄藏在木栏后打瞌睡。他一身锦衣灰尘扑扑,早已磨损得破烂。
待他酣睡醒来,太阳西下,已至傍晚。鎏金的红霞在破庙上空浮现,冬日里头,罕见的温暖瑰丽。
碎小的脚步声从大堂中传来,他半眯着眼装睡,见两个小乞儿踮着脚走出,停在他身旁,个头矮的乞儿从身后拿出一匹洗得发白却很是gān净的蓝布,小心翼翼盖在他身上。随后两人跑向院中立着的帝永宁,个高的那个从怀里掏出两个白净的馒头,拉拉帝永宁的袖子,递到他面前。
韩仲远睁开眼,摸着身上盖着的棉布,看着院中眼底惊讶却含笑接过馒头的帝永宁,一向坚硬的心底竟有些涩然。
乱世之下,人命如糙芥。他们救之道义,乞儿回之恩义。
院中,帝永宁拍拍两个乞儿的脑袋,笑着让他们回了大堂里休息,复又立在枯树下,一动不动。
半晌,韩仲远伸着懒腰爬起来,他想了想,把身上的棉布小心折好,放在木栏上后朝帝永宁走去。
仲远,我们走吧。未等他靠近,帝永宁的声音淡淡传来。
韩仲远停在他三步远的地方,眉梢微带笑意,去哪,你的晋南,还是我的海蜃居?明明已经知道帝永宁的选择,但他却偏偏要问一句。
帝永宁回转身,盯着他,一字一句回:海蜃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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