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砚英愣了一下,不敢相信地问:“林殊?”
“除了我还有谁?”
“我就知道除了你之外没人还能这么不要脸。”
林殊在满地的乱堆的画架和油彩之间环顾一圈:“这么久了,只有你没变。”
沉砚英重新拿起钉枪:“谁说的,在你看不到的地方我已经变了很多。”
沉砚英继续说:“对了,我今天还约了一个人,是我的模特,不过他已经迟到半个钟头了。”
沉砚英绷好画布,用刮刀调色,怕她无聊,就引着她说话:“之所以请他做我的模特呢,是因为我很喜欢他的肤色,像是浸过水的那种珍珠白,是宙斯变成公牛引诱欧罗巴的时候:‘混在牛群里,在嫩草上走来走去,他的颜色就像足迹没有践踏过的白雪,带雨的南风还没有把它吹化’,我猜也许他很喜欢游泳,也不怎么晒太阳。”
“这么说你根本不认识他?”
“就是在路上随便碰见的,我跟他搭话,他听说我在雾江待过就同意了。他说自己还在读大学,未来规划是当警察。”
沉砚英见她不感兴趣,就换了个话题,让她看自己调色,还贴心地加以解释。
“颜色有种很微妙的特殊性。如果人想证明自己独一无二,那么最好用颜色来形容自己。就像莫奈画过伦敦的雾之后,英国人才猛然发现伦敦的雾是发红的,因为伦敦的红砖房和烟给人眼里的雾染了色。”
“你的嘴唇是淡玫瑰色,也许还要暖一些,因为光线也会骗人。”
等了这么久,沉砚英再好的耐心也快磨尽了,她望着挂钟,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如果那个喜欢游泳的大学生能在我生气前赶过来的话,你就能看见他的皮肤在平衡的白光下几乎是象牙色。”沉砚英让她看电脑上替她的模特做的色卡。
林殊看见了用他名字做的标签:“纪邈?”
“我迟到了。”刚从门口进来的人冷不丁地插话。
沉砚英和林殊都转过头看向他。
一身黑色系运动装扮的纪邈迟疑一下,敲了敲门。
沉砚英说:“等你道过歉再进来。”
“对不起,我迟到了。”
“请进。”
沉砚英的调色板上静静躺着调制好的常用色,用来渲染阳光的淡镉黄,还有那种特别的象牙色,林殊用指尖挑了一点。
“纪邈,我的人体模特。这是林殊,我们在就雾江认识了。”沉砚英推测他大概有什么家乡情结,所以特意这么介绍。
纪邈随意地丢下健身包,抬头看着林殊,对她伸出手:“你好。”
林殊的食指搭在他手背时,碾开指尖的颜料,象牙色在他的皮肤上漫开,像是飞雪沾湿了玻璃,很快就融化了。
其实是光线骗了她,纯粹是颜色太接近了,她指腹上的颜料仍然黏着皮肤,像块扔不掉的口香糖。
纪邈手背发痒,毫不介意地擦了擦,对她露出笑容,摘下帽子,捋了捋搭在前额的头发,完完全全就是一个干净明朗的少年。
沉砚英说:“别磨蹭,脱衣服吧。”
纪邈正在往外发散的笑容被打断,愣了一下,就开始干脆利落地脱掉外套和t恤。
脱裤子之前,沉砚英倒是丢给他一块细麻布,让他遮住重要部位。
林殊倚着工作台,看着沉砚英调整他的姿势,最后半躺的动作几乎像西斯廷壁画上的创造亚当,不过从胸膛往上是正面观,因为沉砚英嫌他侧过脸的时候脖子太僵硬。
“能保持吗?”沉砚英回到画布前才这么问。
“可以。”腹部肌肉很结实应该没什么问题。
“林殊,如果你太累了,可以去旁边的工作室,那边有策展的详细资料,你可以慢慢看。”沉砚英一进入工作状态就无法分神照顾她。
“好吧。”反正也看过了。
林殊走后,纪邈才问她:“你朋友多大了?”
沉砚英说:“她结婚了。”她不太喜欢模特说话打扰自己,但是为了照顾模特情绪她也能说上两句。
纪邈推算对方应该比自己大上六七岁,他自己刚好十八。
“我想找你打听一个人。”
“谁啊。”
“林殊。”绕了个圈子,又回到原点。
“你认识她?”
“我认识她,她不认识我,这算认识吗?”
“不算。”
“那你帮我介绍一下?”
“现在不行。还有,可以拜托你暂时保持嘴部肌肉呈放松状态吗?”
纪邈不说话了,因为他听出来沉砚英委婉请求他闭嘴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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