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这样觉得,好像背后有粉红色泡泡或独角兽跑过去。」
陈海天又闲扯了两句,找个理由下站,然后跌坐在椅子上。
认识一年多,他很清楚在没有事心里,有些地方是他连想都很难想像,更别说踏进去。没有事和他保持联系,除了谈得来,很大一部分是因为他不问对方、不提自身。
他们之间只有文字,那些文字甚至不是真实的文字,充其量只是几个位元数,而无论文字是轻是重,总跟现实有着些微之差,于是他们把回应局限在一个安全的范围内,从不越界。不像有些网路上的家伙,三个讯息还没传完就把祖宗八代都交代清楚。
「外面下大雨。」「我这边天气很好。」这是他们之间最接近现实的一次对话,然后两人就像花式溜冰选手,快速用嬉闹的文字转移方向,这就是他们的闪躲方式。
现在没有事为了一颗蛋黄酥破坏游戏规则,破坏他们之间的默契,给了他一个极度现实的东西。那种感觉就像二次元的人物突然实体化,或像电视机里的贞子爬出来,让陈海天有些生气,又有些惶恐,还有些不知所措。
他起身拿了一个蛋黄酥,放进密封夹链袋,用瓶子敲平,愈敲愈用力,最后像是泄恨般地敲得碰碰作响,敲到母亲从房里跑出来看他在干什么。
「你失控了,」母亲的口气充满意外,「我差不多十年没看你失控过,明天提醒我去买彩券。」
「一般的母亲会关心儿子为什么失控吧?」陈海天拿着瓶子对母亲说。
「我不是一般的母亲。」母亲说完,拿颗蛋黄酥就回房了。
陈海天像是煮软的年糕,瘫坐在椅子上。母亲就是太不一般了才和父亲离婚,因为父亲太一般,只是不一般的母亲也是会被爱情冲昏头而嫁给一般的父亲。爱情果然让人盲目至此。
他叹口气,起身找个信封袋,写上没有事给他的邮政信箱和名字,把敲平的蛋黄酥装进去,封口,贴邮票,放在玄关入口的鞋柜上,打算明天出门上班时顺便寄出。
信封没有写上寄件人地址,寄丢就算了,不过是一颗打扁的蛋黄酥。
上班的头三天,大抵上就是四个字:手忙脚乱。陈海天大部份的时间都花在外场,偶尔帮三口烤个贝果,还好店里只提供饮料和轻食,不用洗油腻的碗盘。
忙乱给了他不上站的借口。太累了,他催眠自己,累到连开电脑上站的力气都没有。
累,却很充实,因为每当他深深吸一口气时,肺里都是咖啡的味道,让他心情舒畅,浑身充满甜美的感觉。
上班的第三天,是梁美莉的排休日,陈海天一直等到快下班时才把人叫来,等店一关就拖着梁美莉去隔壁巷子的咖啡馆。
「你刚从咖啡馆下班,然后立刻跑进另一间咖啡馆?」
「这间开到十二点。」陈海天等服务生倒完水走开,才说:「我前几天失控了。」
陈海天相信人性里都藏着一些有理由或没理由的恶意、嫉妒、恨意、暴力,有光就有影。他也有,因为他是个普通人,但他的理性强大到能把恶意压下去。他看到自己的光,也确定了暗面的位置,所以他不喜欢拿自己的情绪去影响别人,总要等过去了,想明白了,才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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