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愿急切地叫他的名字,而宋宴山的瞳孔紧缩着,盯着虚空的某处看着,即使在姜愿看来他目之所及都是空气,但显然在宋宴山的视角里他能看到那些黑暗中潜行的魑魅魍魉。
他的瞳孔飞出了妖异的绯红色,充斥着狠厉的血色,像是神话中嚣张猖狂的大妖。他的牙齿尖锐又锋利,这是人鱼祖先在深海与鲨鲸搏斗的利器,平时被好好地藏在唇下敛去锋芒,让人只会为人鱼的美貌而着迷沦陷,却忘了这些美丽的生物就是凭借着残忍血腥的心和手段才坐上了帝国王座的历史。
姜愿面对着这样的宋宴山再次感受到了种族压制,她区区一介猫族,面对如此凶狠的敌人,求生的本能让她感到了天然的恐惧,以致于她下意识地想要逃离。
而此时,宋宴山也松开了双手,那双手曾如抱着海上最后一片浮木般抱着姜愿,而现在溺水的人甘愿沉沦而要放浮木自由,浓烈的负面情绪如海水般要将他吞噬,他却在低吼:“快离开这里,我不能保证我待会儿会做出什么事来。”
姜愿的包还扔在椅子上,她还在担心着宋宴山,宋宴山却一把将她推搡出了研修室,厚重的玻璃门沉沉地关上,门在里面反锁,姜愿只能看到磨砂玻璃上贴出了宋宴山佝偻着身躯滑倒在地上的身影。
姜愿蹲了下来,贴着宋宴山头靠着的位置捶着玻璃门,叫他:“宋宴山?宋宴山?”
但很快她说不出话来,她甚至开始以为她身处的不是真实的世界,而是一个荒诞不经的噩梦中。
就见宋宴山背对着她,双手抱着头佝偻下去,额头磕在地面上,整个后背绷得像是快要挣断的弯弓,他双手太过用力以致于青筋从手背一直绽到了袖子之下的皮肤中,像是什么刻骨铭心的记忆随着人体的雕镂而浮出了水面。
然后她听到宋宴山发出了野兽般的嘶吼声,这不是属于神话里塞壬的美妙歌喉,而是被深藏在人鱼族群中的秘辛——当他们用牙齿、尾巴和利爪猎杀了座头鲸后,往往不急于分食庞大的食物,而是会边发出宛若深海腹中的粗哑嘶吼声庆祝他们的胜利,边观赏着鲜红的血污染着黑色的海水,然后血水也被海水染黑。
姜愿感到了害怕,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但很快当她察觉到她在做什么后,就立刻在心里唾弃起自己,偏偏就在这时,她眼睁睁地看着宋宴山咬下了他手背上的一片肉。
眼前的场景和记忆的某帧画面诡异地重合了,姜愿感觉到她的灵魂受到了海啸般的席卷,原本蕴藏丰富情感的沙滩上被浪水卷过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剩下。
她喃喃地叫了声:“宋宴山,你怎么了?”
原本她跪在地上冲着宋宴山脑袋贴着的那侧玻璃大力拍着的巨大动静都没有叫醒他,这轻若呢喃的声响更不该入宋宴山的耳,但就是这么奇怪,宋宴山听到了,而且那如弓弦般的身躯若肉眼可见地颤抖了,他松开了牙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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