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风耸肩:“波斯人,新罗人,天竺人,粟特人,突厥人……妈的,油灯一灭,都忙着抄家伙互砍,哪里分得清谁是哪儿人。”
“募集兵。”陆重霜开口。
她一说话,屋内几人皆屏息凝神地候着,谁都不作一声。
“前几年招兵政策改制,加了募集兵,也就是雇佣兵。”陆重霜紧跟着为不在朝堂的几位解释,“官府出钱雇人打仗,多数驻扎边关,因而外族人居多。”
这种人以杀戮为生,大多聚集在边关,为何会在一派祥和的长安城?
又到底是谁在养着他们?
“倘若这群人是被雇来的,那么能否查到上家?”葶花低声问。“顺藤摸瓜,直至问出幕后指使者。”
“那也得先捉到活的。”陆重霜皱眉。“晨风那么好的轻功都成了这样,明日便是上元,我们怎么抓?”
“她爹爹屁眼里拉的屎!老娘是在让她们!”
葶花急忙开腔训人:“殿下面前不得无礼。”
“旁人是捉不住,但有一个能抓。”左无妗说着,从晨风手中抽回那柄轻盈的小刀。“此乃我左家的独门暗器,会用的,不过十余人。”
“那人便是你弟弟。”陆重霜道。
左无妗点头。“是。”
“男的?”晨风讪讪地抹了把鼻子,心想一个小男人竟把自己追成这副狼狈样,“不是我说,这陆照月怎么这么爱靠男人,忒不是个娘们儿!”
“靠男人,靠母亲……也是种本事。”陆重霜轻笑。
一声不吭地扮演人肉靠枕的长庚敏锐地嗅到了主子的不对劲,他伸手搭上陆重霜的臂膀,温热的指尖反复摩擦那一块微凉的肌肤。
陆重霜斜眼瞧他一下,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
“那火怎么办,东西二市的火?”葶花问。“如今我们得到的线报是ρǒ1八sんù.c哦м先在东西二市纵火,而后趁乱刺杀尚书令。无论得手与否,都将贼人作乱推责给吴王派系下的京兆尹,而后追究殿下护驾不当。既然如此,不如直接从纵火上入手,只要这场火烧不起来,他们的阵脚必然会被打乱。”
“不,这火要烧。”陆重霜捻着衣袖,想起了李柚的话。“不光要烧,还要往大了烧。吴王坐山观虎斗的时日够久了,也该亲自下场活动活动筋骨。”
这场计划涉及尚书令夏鸢、吴王陆怜清以及晋王陆重霜。
陆照月看来是打算彻底放弃夏鸢,靠这次上元节走一步险棋。如能除掉一位对家宰相,再依靠中书令的权势扶一位依附自己的新宰相,那么皇位归属基本上是一锤定音。如若不能,顺道追责吴王陆怜清与晋王陆重霜也是不错的选择。至于那些募集兵,本就是一群无根的亡命之徒,事后杀光,抛尸荒野便好。
吴王陆怜清自知斗不过太女,长久以来都是在扮演墙头草,一心扶持父亲登上帝君的宝座。她是个明白人,因此事加入战局后也不会同晋王联手。与晋王一道对付太女不过是吃力不讨好的蠢事,皇太女被拉下马,吴王、晋王必有一战,彼时晋王羽翼已丰,手中又把持兵权,她唯有死路一条。
但对陆重霜而言,这把火一烧,无疑是将夏鸢往己方阵营更推一步。何况吴王陆怜清被拉下战局,无疑是在为她吸引谴责夺嫡的火力。因而她只要能保住夏鸢不死,及时救驾,这场火……当烧!
葶花稍一思索,顿时通晓其中用心。
“葶花,明日劳烦你再跑一趟鸿胪寺,让李柚大人万万盯紧顾鸿云,至于陆照月的事,半个字都不准往外露,不然提头来见。”
葶花俯身行礼,道一声:“喏。”
“那名使刀的左家人……”
“殿下放心,我此次就是为清理门户而来。”左无妗垂眸,微微低头。
“最后,”陆重霜看向座椅上负伤的晨风,“按约定,过了上元日,你我就再也无瓜葛。今日本王拜托你最后一件事……尽全力,查到那群异族人的来头,他们的上家到底是谁,又是谁胆大包天地在长安城里喂养这群暴徒。”
“得令!”晨风笑嘻嘻地一抱拳,随后立刻龇牙咧嘴地捂住闷疼的胸口。
东宫,子时,昼夜不熄的灯火如海潮般涌动。这是一个世人眼中的销魂窟,贵公子、番邦人、乐师、男伎皆被关在这座华美的宫殿内,供心善的女主人赏玩。陆照月是个爱玩、会玩的女人,她贪恋男人的美色如同蜜蜂贪恋花朵,她也爱惜他们,如吝啬鬼擦拭宝物。
“你还有脸回来!二十五人的队伍,居然捉不住陆重霜手下的一个人!”寒川公子冷笑着夺过对面男人的短剑,甩到地上。
男子掀开面具,是位清隽苍白的少年郎。“你多虑了,她中了我的毒,必死无疑。”
“不许用那种口气对我说话,你不过是一条殿下随手捡来的狗。”寒川公子道。“明日便是上元,我再说一遍……此次行动手脚必须干净,听清楚了吗?”
少年郎别过头,轻哼一声。“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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