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中,地位、容貌、才干、性情样样出众的女子一双手就能算出来,对于这些除去嫁人别无出路的男人们而言,多个不合群、却在其他方面颇为出挑的家伙,无疑是在争夺城内所剩无几的资源。
“夫人请您前去云亭。”婢子道。
云亭紧挨静笃院,是夏日赏莲避暑的地儿。
夏文宣依言前往,遥遥地看见母亲正漫不经心地喂鱼。他走到母亲身边,顺着抛落的鱼食低头一瞧,灰白色的湖水中隐约可见几尾红鲤鱼游动的虚影。
云亭内挂的彩灯已被点亮,高高悬着,灯影照在夏文宣鸭蛋青的长袄上,如绿湖中的浮游般飘荡不息。在鸭蛋青的外衣下,藏着的是偏沉闷的红,丝毫不扎眼的色彩,却与他的唇色相应。
“西市着火,晋王已经带人前去相助。”夏鸢挑拣着手中的鱼食,似是漫不经心地对儿子说起此事。“借此立威未尝不可,但她还是年轻,没挑中好时机。”
夏文宣道:“阿娘是在害怕?”
“纵使阿娘在官场沉浮多年,见惯风浪,面对皇家内斗也会忧心自己押错人。”夏鸢说着,轻轻笑了下。“文宣,你可曾听过那句话?……能耐人死在本事上。”
夏文宣不语。
“你先稳稳心,阿娘不会害你。”夏鸢道,“那沉怀南是阿娘给你留的帮手,可以先你入府,把晋王的心笼住。他出身不怎么样,长得也不怎么样,就是手段多。你且放心用着,他日后若令晋王受孕生女,你便以正君之名将孩子讨来记在自己名下抚养。”
夏文宣截住母亲的话头,轻声问她:“阿娘,如若晋王始终不低头,我又当何去何从?”
夏鸢抚了抚独子的手,未有言语。
戌时,一封密报送入夏文宣手中,来人是葶花手下的女婢,年前瞒着夏鸢悄悄与他的心腹通过气。
他细细看完,将信笺收入袖中,垂眸一笑。
信中写,借太女作乱,救夏鸢邀功,以此求娶夏家公子。
她心里有他。
与此同时,随鸿胪寺诸位官吏一同游览至东市的葶花看到了仍未点亮的凤凰灯。
天色已晚,四面灯火如海,袅娜的歌舞声自远方传来,唱得不知是哪位大家的诗词。
她准时接到了主子派人传来的消息,再依照计划,由她转而上报李柚。
“你是说,西市的火是他们……”李柚侧面,眼神在对面的突厥人身上走了一圈。
“不敢说,但殿下的确受到了突厥人的袭击。”葶花垂首行礼,藏住自己眉眼之中若有若无的浅笑。
突厥与大楚,既不能战,也不能和。
战,殿下将被派往边关,彻底被政治中心边缘化,夺权难上加难。
和,晋王将失去最大的利用价值,在险象环生的朝堂之上更无话语权。
这战与和之间微妙的平衡,便要借皇太女之手实现。
太女想趁乱杀夏鸢,再将夏鸢之死挑拨到顾鸿云身上,借主管长安事务的京兆尹乃是陆怜清一脉的人,暗示顾鸿云与陆怜清珠胎暗结,意图谋反。虽无罪证,但太女素来受女帝喜爱,陆怜清与女帝必生间隙。而陆重霜负责招待顾鸿云,少不了失职的罪名。
可惜还是陆重霜棋高一筹。
东西二市的火照样放,再由她出面救下夏鸢,带兵围剿太女收买的募集兵。事成,凭借救命的恩情,借舆论向夏鸢施压,求娶夏文宣。随后顺着陆照月的心意将罪责推到顾鸿云与陆怜清身上,拉陆怜清进入她与陆照月的虎狼之斗,暗示突厥心思不纯,压下顾鸿云作为质子,让鸾和女帝不敢将她调出长安。
一箭叁雕,从夏鸢到陆怜清,都算了进去。
所以放火这个罪名……顾鸿云,你是不想担也要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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