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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年轻的时候,太傲慢了……”宋思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思绪翻涌,“读了太多圣贤书,总觉得现实里的人差劲透顶,虚伪做作,愚蠢无知,勉强算得上完人的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我父亲算一个。

我一直很敬仰我的父亲,直到他入狱,我才明白过来,原来完人也会犯错,表面越美好,内里可能越疯魔。”

“我开始对真实的人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厌恶,你听说过女娲造人吗?”宋思危忽然问。

池星焰:“当然啊,我是海归,又不是外国人。”

“女娲用藤条一甩,泥点子就变成了人。人从泥里诞生,贪念和欲望是原罪。真人如此不堪,我为什么还要忍受跟真人相知相爱——庄周梦蝶的故事你听过吗?”

池星焰觉得醉酒的宋思危真把自己当小孩,有点无奈:“当然,九年义务教育我是在国内上的好吗?”

“是蝴蝶化我,还是我变成了蝴蝶……演戏的时候,我时常会有这种疑问……”

宋思危说着,手上做了个蝴蝶飞翔的动作,“左不过是这一生,作为宋思危本人过活,还是成为各种角色过活,本质上有什么区别呢?

我当时认为没有区别,甚至,作为角色过活的时候,我能享受波澜壮阔的人生,我还可以跟戏里的恋人谈死生契阔,谈终极浪漫,那个时候我觉得自己找到了享受人生的捷径。”

池星焰头脑里嗡嗡作响,心想宋思危果不其然是个当代男菩萨,思考的这都是些什么哲学问题。

真就是真,假就是假,假的再美好也成不了真,这种显而易见的问题,还需要问吗?

宋思危看他表情懵懵的特别可爱,忍不住刮了他鼻梁一下:“这就是我的终极傲慢——我自己就是带着原罪的泥做的,却嫌弃别人是泥浆,还想借着演戏,做一场永不醒来的美梦……”

“所以我付出了代价。我活在梦里,连有人在暗恋我都不知道,然后他就生气地走了。”

他想,陆钊的那场暗恋,他是真的一丁点儿也没察觉到吗?

还是察觉了,却以己度人,以为他只是入戏犯了后遗症?

触手可及的、真实的、炽热的爱他视而不见,偏偏要去追寻戏里杜撰出来的虚情假意。

在寻找爱与完美的道路上,他选择了走捷径,于是命运冲他亮了一张红牌,夺走了一个愿意爱他千千万万遍的真实灵魂。

他忽然转头看着池星焰,眼里的光细碎而温柔。

你是命运送给我的后悔药吗?他想,接着又迅速否定了。不,不是后悔药,你是命运重新给我的一次机会。

一次「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的机会。

“其实也不能全怪你……”池星焰被他看得有点不好意思,对他刚才长篇大论的检讨做了个自认公正的评价,“我觉得吧,爱一个人一定是会憋不住,非要说出口不可的。反正我很难想象陆钊能憋那么多年不让你知道。”

宋思危刚要说「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毛躁」,池星焰又道:“我这么说可能有点出言不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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