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你不是坏人。”她低下了头,半晌,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又抬起头来,“你如果是坏人,我不会喜欢你的。”
星辰,灯火,风,月,夜。
都在这一刻,寂静如死。
在这一片寂静之中,未殊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强有力地,如同催命的符咒,如同搦战的急鼓,他觉得自己很可笑,明明是孩子气的一句话,他却这样地当真,而在这当真的一刻,他感到难以置信的幸福。
曾经千军万马中驰骋而过,也不曾给过他这样的幸福。
看着他的沉默,她却忐忑得声音都颤了:“师父——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他侧着头,仿佛思索了片时,微微一笑,“我知道是真的。我是阿苦第三喜欢的人。”
阿苦咬了咬唇,感觉有些不对,又不知如何反驳。他却走到桌边,对她招手,“我来教你看浑天仪。”
她闷闷地走过去,跟着他一同肩并肩地蹲下,视线与那浑象上的黄道平齐,他伸手将浑象轻轻地一转——
“浑天仪由浑象和浑仪组成,这是黄、白、赤三道,这是天轴,指向天极星……这是子午圈,可以调节天极……日月五星二十八宿的经行轨迹,都在其上……”
阿苦听得虽云里雾里,却到底知道这是极厉害的东西,日月五星二十八宿,全部被囊括在这一个小小的球体之中,真是……一件很神奇的事。
她侧过头,师父的神情认真而坦荡,她很熟悉这样的神情。每当谈到他的天空时,他就会变得很遥远,好像成了天边一个俯瞰红尘的影子。
“师父,”她小心翼翼地扯了扯他的衣袖,“那我们,在哪里呢?”
他微微一顿,“我们啊,太小了,浑象上看不到。”
“这样啊……”她有些沮丧。
“我过去被圣上关在考星塔上,很难受的时候,就会抬头看星星。”他安安静静地说着,岁月里的那些痛苦在他的话中都淡无痕迹,“日月星辰,都是无情的东西。与无情的东西相处久了,人也就自然变得无情。”
可是他现在知道了,这并不是因为他无情,而只是因为他孤独。
在孤独中太久,他不记得要怎样说话、怎样表情,日月星辰不会向他提问,也从不索取他的回答。身边的女孩却不一样。她总要追根究底,总要折腾胡闹,总要用那双清澈见底的眸子盯出一个答案来。
比如此刻。
她沉默地望着他,眼神微微黯淡了,可她还是在等待他继续说下去。
他如果不继续说下去,她就会一直这样盯着他,直到把他的骨肉皮都看穿。
“阿苦。”他说,“你的朋友很多,你有很多喜欢的人。可是我不一样。”
他站起身来,高高瘦瘦的身影将女孩覆盖了,他低头看她,眼神清寂,好像永恒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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