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璟道:“你方才的回答,从做人的角度讲,那是少有的磊落与诚实。这样的事,摊在十个人身上,怕是有九个都会回答‘不像是会自尽的人’,或为推卸责任,或为宽慰自己。所以你这样的回答,是难能可贵的。但是若从为官的角度讲,你这样回答,无异于授人以柄。”
姚征兰想了想,哥哥也不知何时能醒,在自己替代他的这段时间里,总不能因为自己说话做事不懂得转圜给他以后的仕途埋下隐患,于是厚着脸皮向顾璟求教:“那依顾大人看,我该怎样回答才好?”
“平民百姓都知道祸从口出的道理,更何况是入仕为官的?不想害你的人不会问你这种暗设陷阱的问题,若是问了,你便要提高警惕谨慎言辞。遇到这种问题,你尽可反问一句‘某大人,你觉着呢’,他若回答‘是我在问你这个问题,你怎倒又问起我来了’,你便可说‘连某大人都不知该如何回答的问题,我亦不知如何回答’,他若发表什么意见,你便点点头以示赞同便可,无需多言。”
姚征兰恍然,忍不住眉眼一展,但想起以后哥哥居然要在这样需得处处小心步步为营的官场为官,神情不免又有些黯然。
“多谢顾大人提点,那这个案子,咱们还管不管了?孙掌柜到底是不是自杀?若不是,那问题可就大了。”她道。
“此案因与我大理寺有关,按律我们大理寺所有官员都得回避,不得介入此案的查办。我只去看了眼尸首,其尸两眼合唇口黑,皮开露齿,面带赤紫色,喉下有赤紫色勒痕,直至左右耳后,痕长尺余①。乍一看是自缢的情状没错,但孙旺财身材矮小,若有两个彪形大汉将他控制住强行挂上绳索缢死,也不是没有可能。”顾璟左手纤长的手指在桌沿敲了敲,颇为遗憾道“可惜事实究竟如何,除了孙旺财本人,怕也只有刑部的仵作知道了。”
“若真是被杀害,又是在这个节骨眼上,难道真的与米行的案子有关?可他连凶犯的模样都未看清,对方又为何要灭口呢?且若是灭口,那遗书又是怎么回事?还牵扯到大理寺,难不成,是为了阻止我们查下去?”一涉及到案子上的事情,姚征兰的反应立刻灵敏起来,“大人,我们不能去孙家调查孙旺财究竟死于自缢还是他杀,那我们可以去菜市桥那边喝茶吧?昨日我看了,在离米行和锦缎庄半条街的地方,就有间不错的茶楼。”
“喝茶?”顾璟眉头微拧。
“顾大人,您出身世家,怕是不知,市井百姓最爱瞧热闹,也最爱谈论热闹了。米行与锦记绸缎庄两日之内接连死人,此刻茶楼内定然都是在议论此事的。我们若便装前去旁听,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姚征兰道。
顾璟问:“你可有带便装?”
姚征兰道:“为了以备不时之需,恰好带了。”
顾璟瞧着她脸上那丝压抑不住的兴奋之色,道:“那便回去换上吧。”
姚征兰出去之后,顾璟去屏风后脱下官袍换了身家常的长袍,整理好衣冠出门一看,发现姚征兰居然已经换好衣裳在外头等他了。
她头戴儒巾身穿长衫,做书生打扮,除了容貌太过明丽略显女气之外,还真是让人雌雄莫辨。
顾璟看着她头上那顶半新不旧,她戴着大小正好的儒巾,便知这女子在闺中恐怕也没少扮作她兄长偷跑出去游玩。
不过此乃别人的家事,与他无涉,他自然也不会多嘴去说。
“顾大人,方才忘了把这个还你了,谢谢你。”姚征兰双手呈上他昨日借给她的香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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