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聿原以为父亲那日说的不过气话,全然没有当真,哪想自己才喘一口气,便被他扼得更死了些。
“陆衡!”听得屋内公子在唤,陆衡连忙辄身进去,垂首问他,公子有何吩咐?
黄花梨圈椅被摆成斜对窗户的位置,李聿抄手坐在椅上,左腿搭在右腿膝头,偏首看着他,“现在是什么时辰了,父亲可在府中?”
“刚至哺时,老爷正在陪夫人用晚饭。”言讫稍稍抬眼,“公子可是饿了?属下这就去叫人摆饭过来。”
“在母亲那儿?”李聿原本颓唐的眸子闪过一丝明亮,旋即撂下左腿拔座起身,“不必了,我过去一趟。”
筑玉阁,残阳消尽。
李知与陶氏正说起上巳节出行事宜,倏见下人来报,称道公子来了。
遂略一颔首,自然知道李聿过来的用意,眉目间携带冷意,是铁了心不放他出府。
须臾,侍女撩开珠帘,自她身侧转出一个黛色的身影,于二人案前行礼。待李知摆手后,方才抬起头来。
面庞皎若明月,眼底乌青便愈加惹眼,陶氏乍一瞧见就心疼地蹙了蹙眉,语气却是持着:“都回来两天了,还没好好歇息过么?”
李聿默然一瞬,见李知没有让他坐的意思,便只得站着回话:“母亲是知晓的,孩儿那些朋友一早便送了信来,约着到鸿聚轩吃酒庆贺。大家都去了,独孩儿一人缺席,于面子上委实难挂”
其实楚善他们的局,不去也不妨事。重要的是他已近半月不见薛翦,怎知她近来好不好?
思及此,神情渐次低落,倒真有几分男儿输了颜面的样子。
恰巧陶氏对他那些朋友十分了解,一个个虽非平庸之辈,却都是插科打诨的能手。好好的庆贺酒席,人全都去了,唯李聿不在,哪知道要如何排场他?
这么一想,确实有些于心不忍,遂在案下悄悄碰了碰李知的手,眼神委婉地朝李聿身上瞟。
李知但闻他那假模假势的话,便知道这小子耍的什么心眼。是拿捏着陶氏嘴硬心软,借她替自己求情呢!
李知抽回手,当他不在似地执起玉箸,狭了一块鱼肉塞进嘴里,末了又端起茶,不疾不徐开口:“我的老脸都快教你败完了,你还在这儿好面子?”
说罢,茶盖重重一搁,将李聿的小心思撞得无处遁形,松柏般的腰背顿时屈下半寸,仰唇道:“父亲说的,孩儿当真听不明白,不若父亲提点一二?”
李聿私闯皇宫一事,陶氏并不知情,李知也没有要告诉她的打算。毕竟这孽子做都做了,何苦再教她担心?
于是清咳两声,把话说得模凌两可,“为父提点你的还少么,你可有听进去一回?整日态度散漫的、阳奉阴违,我看你眼里早没我这个爹了。”
李聿听他的语气平缓许多,遂顺着话尾儿孝亲地喊了声“爹”,忙说:“孩儿哪里敢?此次春试不就按着爹的指示,尽心对待了么。待放榜出来,孩儿的名字必定悬在前头,绝不给李家丢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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