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帝赵铭, 时年五岁。
沈静上一次见到赵铭,还是在赵衡府上。当时他与赵铭对弈,相对而坐,只觉得这位小皇子话虽然不多,但玉雪可爱,又礼数周全, 一看就知道, 是被很用心的教养过的。
偌大一座书案后面, 赵铭身着素服, 小圆脑袋上带着一枚银冠, 小脸上也是一派严肃。
同样是五六岁的年纪,也同样都没有了父亲,潘小舟虽然乖觉听话,但每日里也免不了在母亲膝下撒娇淘气,虽然也被逼着读书,不过至今连三字经还背不全;可是这位五岁的小天子,已经端坐在书案之后,听着几位六十岁的大臣在议论天下大事,掌握万千人的生杀大权——却也同时成为不知多少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沈静一时也说不清,两个孩子,到底哪个算更幸运一点。
正在想着,就听赵衡在上头开口问道:“沈静,这份奏疏,是你所拟?”
沈静闻声屏息,迈出半步,拱手应声道:“是。”
“里头提到到明年春天,完成吴淞江改道的工事至少还需七十万五两白银。”赵衡拿起奏疏晃了晃,“这个数,你现在一笔一笔算来,让大家一起听听。”
沈静迟疑了一下,应声道:“是。”
接着,他便将从四月到八月期间工事逐项花费一一列明,然后又以已经支出的花费为标准,列举从八月到明年一月所需做的工事,及预估花费。
算完之后,不多不少,正是七十五万白银。
沈静算完之后,苗申俭在旁又说道:“殿下,”
赵衡仔细听完,转头向站在一旁的户部尚书罗举:“他算的可有纰漏?”
罗举迟疑了下,拱手回道:“每一笔都很清楚。应当是没有。”
“既然如此。”赵衡拿着奏疏,冲着罗举晃了晃,“户部为何要把这份奏疏驳回来?”
罗举听了,不紧不慢道:“回殿下。并非是因为治水的账目算错了。而是因为户部实在拿不出这么多钱来了。”
说完,罗举也开始算账:“殿下请听我细说。年初各处共收入白银三百二十万两,上半年为先帝修完了陵寝,又将山东大旱赈灾,江南治水的银子,还有北四边的军饷拨付下去,国库便已空虚。年中有二十六个府,运送至京城二百三十万两白银。如今即将入冬了,其中八十万需留待北边,这是每年惯常的定例。另有五十万两,要留待支付这半年来京中诸位官员的粮饷。去了这两项大头,库中便只剩余一百万两。江南治水工程若耗费七十五万两,年底库中便只剩二十五万两。倘或今年冬或明年春有旱灾水情,到时候可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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