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而阴冷的冬季没有过完,陈小姐住进了医院,脑膜炎,病得很重。
温琰每天腾出时间往返病房,照顾她,送饭菜,与张婆婆和秋意轮流陪护。没人的时候,她们两个吵过几次架,都为了秋意去上海的事。
“你替他的前途想一下,十七岁的年轻人,该出去见见世面,不然以后长大了,走进社会,交际应酬啥都不会,看到生人都怕羞。”陈小姐说:“他爸爸那边条件好些,读书也方便。”
温琰争辩道:“重庆有啥不方便?没大学还是没老师?”
陈小姐虚弱叹气:“我病成这样,哪里还能照顾他?万一治不好……肯定要通知他爸爸来接人的。”
话外之意,她命不久矣,温琰听懂了,一时不敢言语,紧紧咬唇,憋了半晌,又说:“不是还有张婆婆在吗?秋意爸爸只晓得寄钱,没管过他,秋意在哪里生活不一样?朗华哥哥从十二岁就会独立了……”
“你想让秋意像朗华那样当孤儿吗?”陈小姐打断她的话。
温琰张嘴呆住,如同突然被人打了巴掌似的哑口无言。
陈小姐平静地看着她:“再说,秋意自己也想去上海啊。”
怎么可能?秋意从未提过这件事啊!
温琰难以置信,好似头顶丢下惊雷,轰一声,把她的魂魄炸到九霄云外,心里那个哆嗦啊,连嘴皮子都颤了两颤。该如何形容那种感觉……背、背弃?可以用这个词吗?
温琰茫然失措的反应早在陈小姐预料之中:“你跟秋意一起长大,我把你当成半个姑娘(女儿),财产也给你留了一份,以后你长大了可以去上海找他,兄妹两个好好的。”
温琰冷下脸:“我不是你姑娘。”
陈小姐用宽容的目光看着她,莞尔点头:“莫生气,我晓得,你喜欢秋意。”说着稍待片刻:“他现在也喜欢你,大家都看得出来。但是等他到了上海,花花世界,身边漂亮时髦的女娃儿多了,还会想起你呀?”
温琰揪住衣裳,抬起下巴,努力绷住:“上海有啥子了不起?秋意又不是他爸爸……”
陈小姐轻轻摇头:“你还小,不要对男人抱太高期望,他们是最现实的东西,你以为秋意好得到哪里去?”
温琰不语。
“我以前怨他爸爸见异思迁,但现在站在当妈的角度,我确实希望秋意将来找个背景好些的媳妇,不求锦衣玉食,这种世道,起码不要饿肚子,过得惨兮兮的。”
温琰道:“他跟我就会惨兮兮吗?”
陈小姐叹气:“温凤台抽大烟,早晚把家底败光,只怕你连高中都上不起。我给你留一笔钱,至少把高中读完,以后还可以做个老师。但你看那些乡下教书的,最多吃个饱饭,要是碰到打仗,你咋个办?”
温琰屏住呼吸。
“所以说,有秋意这个哥哥,以后还能帮衬你。”陈小姐看着她:“如果你不做他妹妹,难道做情妇吗?我晓得你心气高,肯定不愿意当小老婆,退一万步讲,就算你愿意,他的太太未必可以容忍,你们还不如简简单单的,做朋友,做兄妹算了。”
--
搜索的提交是按输入法界面上的确定/提交/前进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