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上浮,周遭已经无人,她终于抱着孩子推门入府。
一切皆按着她的计划,没有太大的出入。
她在勒死郑宛后,换了衣衫随在给李禹报丧的宫人中,转道寻了穆婕妤,借时间差给孩子服下假死药。后带着孩子出宫,留云秀将郑宛尸体乘乱带出,从城楼抛下,方有了今日那一幕。
有人开始怀疑裴氏蒙冤,有人愿意给裴氏女遮体敛尸,一点种子埋下,便是希望。
她将孩子抱给云秀,自己在寝房前头的庭院中徒手挖着树下黄泥。良久,见深的土坑中现出布帛一角。
新月勾下天际,月华如水,铺在她单薄的背影上。她将挖出的包裹打开,捧起里头一个三寸宽口白瓷坛,贴在胸口捂着。
“姑娘!”云秀别过脸,抹了把泪。
“留阿蕖一人,我舍不得。”裴朝露将那个瓷坛放入怀袖中,起身看了眼亦是疲惫不堪的侍女,和还未醒来的孩子,道,“我们歇一晚攒攒力气,明日再出城去。”
“嗯。”云秀点点头,抱着孩子正欲望寝房走去,却被裴朝露拦了下来。
“不能留在这,我们去屋内收拾些细软,马上走。”
她想起今日这府门前的场景,如今还只是长安权贵中心知晓了消息,待到明日,消息疯传,焉知更多的人不会将怒火撒在裴氏身上,眼下这司徒府实乃是非旋涡的中心。
“姑娘,那我们还是去洛阳吗?”
“去。”裴朝露神色暗了暗,“二哥尚有生息,那处有他府邸,亦有他为我备下的私宅,说不定他会躲在我的那处宅子中。潼关一战,他定是受了伤的!我们先去那碰碰运气!”
主仆二人收拾得差不多,脱了宫装换上粗衣荆钗,临出府门,裴朝露回望昔日家园。
五年前,她踏上东宫迎亲的花轿,原是自己的一场豪赌,到今日一败涂地。
“二位且慢!”黑夜中,猛地出现一个声音,竟是从宅院深处走来。
“谁?”云秀抱着孩子,欲要挡在主子身前。却被裴朝露抢先一步拉在了身后。
“姑娘莫慌,卑职免贵姓高,是裴将军手下的将士,受将军之托来护您西去。”那人大步行来,捧上书信与信物。
“裴朝清将军,您二哥。”他强调了一遍。
裴朝露借着月色辨出他的模样,面色蜡黄,胡渣邋遢,喘息急促,便是方才上来的两步亦不是很稳健。想来是躲在此处多日,饥寒交加。
观其神色,并不是因为起了恻隐之心。虽这人的话激得裴朝露血管膨胀,但东宫多年,她对一切不熟的人事已是格外戒备,总时时留着后手。
便如此刻,她拉过云秀的一瞬,便已从她发髻拨下了一枚荆钗,钗头尖利,出其不意尚可自保。
“将军说,最危险的地方亦是最安全的。”那人稍定了气息,试图往前挪开半步,让裴朝露接过东西,“将军还说,您最爱酪樱桃,浇头蔗糖非冰镇不用,非桂花蜜不兑,且两者三七分成……”
话没说完,裴朝露便奔上去接了信和物。
是二哥的玉佩,上头还有她编的已经发黄的如意桃花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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