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沈婳音只觉得喉咙梗住,发不出声音。
所有人都说侯爷念着母亲,白夫人说过,老太太说过,就连婳珠也说过,可是侯爷若真念着母亲,怎么这么多年……连婳珠不是母亲的孩子都看不出来?
从前婳珠在她面前,炫耀侯爷如何宠爱自己,沈婳音都无动于衷。
如今当面见过了沈侯,见过了这个英武俊朗的父亲,再想起这些曾认为是小事的细节,沈婳音才后知后觉地感到气闷难当。
所有暴烈的宠爱明明都该属于她,明明她阿音才是侯爷真正的女儿!
好嫉妒啊……
千言万语涌到嘴边,反而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漫漫十二年错位的人生,要从何说起呢?
“你永远,不配说想她。”
沈婳音泪水滑落,一字一顿,缓缓抬起右手打了一个手势。
而后,她整个身体飘然而起,在海棠枝上借力一踩,蹬上了高高的北院墙,头也不回地转身跃出了镇北侯府。
消失前,她衣袖一挥,那一抹奇异的香气便铺天盖地地迎面扑向沈延。
“瑛娘,别走——”
中年将军一身松垮的寝衣,华发披散,满面泪痕,手中短刀落地,缓缓倒了下去,失去了意识。
千霜苑一角的阴影里,一个劲装青年将檐下灯笼逐一熄灭,上前将沈延背起,捡起掉在地上的短刀,箭步往琅芸院方向去了。
晚风如旧,泪水入泥,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北府墙外。
楚欢将系在沈婳音身上的细绳解下来,又亲自蹬上府墙,跃上西厢房屋顶,将细绳的另一端从屋檐下解开,目光在千霜苑中一扫,确认并未留下什么破绽,这才又跃出府墙。
“赵大哥将侯爷送回去了吗?”
沈婳音胡乱抹净了脸上的眼泪,带着糯糯的鼻音问。
楚欢料想她此刻不愿被人窥见流泪的模样,便装作什么都没看见,让彼此的一切心绪都掩藏在黑夜里。
“赵宁做事谨慎,不会留下痕迹,千霜苑一带的下人房中也是他去放的安眠香,没人会听见今晚发生的事。”
“多谢他。不过,要是殿下你亲自送侯爷回房,我会更放心。”
“那可是你庶母的内室,旁的男子进去不合适。”
楚欢忽然想到了什么,或许阿音没看出来……
“赵宁是内侍。”
“啊……”
沈婳音的十六年人生里,还没接触过男女之外的第三种性别。
原来赵宁大哥竟是阉人吗?
因为楚欢特意叫上了赵宁,沈婳音便没有让月麟、红药一起参与晚上的行动,晚饭后就将二婢先安置在了昭王府。此刻,寂静的窄巷里只有他们二人,还有很有眼色地装聋作哑的车夫。
楚欢将细绳收好,扔进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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