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直接当事人的咖啡厅主厨萨瓦多是一个三十出头的意大利人,听程致研说完那则新闻里提到的检测结果,就插嘴叫屈:“这是马苏里拉奶酪,不是美式软奶酪啊!里面怎么可能没有酵母菌?!”
这个道理在座的大多数人都懂,吃的东西里面就算检出大肠杆菌也是正常的,关键在于菌落群的数量。
九月的上海还没有多少初秋的感觉,连日来天气晴好,东南风带来海上的水汽,气温仍在三十度上下浮动。在这种温度和湿度下,奶酪是在离开厨房之后马上放在显微镜下面,还是数个小时之后再接受检查,得出的结果肯定是不一样的。而蒋胖子也正是钻了这个空子,才能把事情闹的这样大。
一连几天,程致研在这件事情上耗费了许多精力,他手上的筹码并不很多,却丝毫没有妥协的打算。
幸而何苏仪做事还算漂亮,动用了自己在电视台的关系,尽量把影响控制在一定范围内。与此同时,程致研忙于应酬金融区卫生检疫所的监督员,又委托酒店法务部的律师去调查为了蒋胖子提供检测服务的单位。
调查结果对天庭十分有利,那家名为“上海全卫食品检验服务中心”的机构,其实并没有出具检疫结论的资质,它的主营业务只是为其他食品生产企业经办各种许可证。那则新闻里所说的食物中毒、细菌超标,实际上是完全经不起推敲的,但话语权掌握在人家手里,天庭百口莫辩,除非索性把事情闹大,出律师信告报社诽谤。
是不是真的要这样做?做了之后又会有什么样的结果?程致研心里并无十分把握。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查尔斯找到他,说要跟他谈谈。
14
那时已是傍晚,斜阳夕照,江面上波光滟滟,远处电视塔巨大的玻璃球体反射出荧粉色的光线。
“天气真好,不是吗?”查尔斯好像只是随口寒暄,“今天的照片拍了吗?”
“还没有。”程致研回答。
“那正好,拿上你的照相机,我们上去吹吹风。”
查尔斯知道程致研的习惯,每到一个城市,他都会选一个地方,每天在同一位置同一角度,拍摄一张照片,即使他自己走不开,也会托别人按下快门,风雨无阻。他会把那些照片裁成等宽的竖窄条,一天一条,直至拼接成一幅完整的风景。到那个时候为止,他有六张这样的风景照——纽约、阿斯本、圣胡安、巴黎、杰达港,还有云域岛。
在上海,他的拍摄点在厉峰大厦的停机坪,绝对的制高点,可以俯瞰大半个上海,西面安全护栏内侧有一个银色喷漆做的记号,他每天都把三脚架架在那里。
他们坐直达电梯到顶楼,再走上三十六格台阶,推开一道门,便是停机坪。那是一个云淡风轻的日子,即使在那样的高处,风也并不凛冽,空气里混杂着夏末的绵软和初秋的瑟瑟。
查尔斯看着远处,突然问程致研:“知道何苏仪为什么会帮这个忙吗?”
他没想到查尔斯对事情的进展这么清楚,只是沉默,等着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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