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开口,他便更委婉了些,最好求人家自愿配合:“叶先生,我们今天来是因为一件案子牵涉到您,只要去巡捕房说清楚就没有事了。”
叶少钧还是很和气,脸上露出些为难的神色,笑答:“我倒是愿意帮这个忙,可惜不太方便。内子有身孕,这一向都离不开人,也受不得惊动……”说罢,伸手推开一点车门。
后排车窗拉着帘子,车外众人这才看清里面还坐着个女人,头发梳了个时髦的双髻,身上穿翠微色松身褂子与长及脚面的襦裙,腹部隆起,总有七八个月的样子了,面孔虽然沉在阴影中,但也看得出是大家闺秀的品貌,朝外面这些陌生人投来端庄却又视若无睹的一瞥。
这已经是第三次了,程佩青疑心线索有错。
那几年的确有一些像叶少钧这样的人,生在南洋,学在西洋,照着辜鸿铭的样子,回到中国穿长衫马褂,住深宅大院,娶旧式太太。而这种风度和排场并不那么好模仿,非得用优渥的环境和良好的教育慢慢地煨出来,而倘若真有这样的背景,似乎也没有必要靠做假钞铤而走险。
说话间,带队的两名西探已经将那本英国护照翻来复去地看了几遍,照片,姓名,出生年月,使馆的签字与印章,出入海关的记录,一切齐备,挑不出任何毛病,最后商议的结果是回巡捕房向探长请示,再做决断。至于领事嚒,这一天是礼拜日,照老规矩一定是在苏州的西侨俱乐部里度假,绝对见不到的。就算天塌下来,也得等到礼拜一再说。
华捕们围在旁边,看着这架势,只等收队的命令。叶少钧也不急,坐在车里,等他们商量出一个结果。
只有程佩青还在坚持。但他与两位西探交涉,人家总之就是一脸很难办的样子,给他一句话:租界是讲法律的地方,一切都得按规矩办。言下之意,跟你们华界不一样。
狗屁租界的法律!程佩青腹诽。可要是真的搞错了,一旦追究起来,他一个才刚上任的襄理,其实也不知该如何收场。
赵淮原在旁边跟着劝:“程先生就体谅一下我们吧。我们只是做巡捕的,也不想把事情弄得太难看。这位叶先生既然拿着英国护照,就是英国人,只能归领事管。要是动起手来,我们白白里被他打,得罪了他,还要受上面的处罚,搞得不好连这身皮都要剥掉了……”说这话的时候,赵淮原两根手指捏着胸口卡其黄的制服,好像那真的是一层皮,长在身上了似的。
钟庆年更加干脆,已经从西探那里拿过护照,转身要交还回去。
“你等一等!”程佩青急了,又来不及阻拦,眼见着叶少钧接过那个本子。
钟庆年却没松手,翻将过来,停了一停。
虽然天色已暗,但门楼底下亮着灯,光线倾泻而下,照得分明。叶少钧的右手手掌,尤其是小鱼际的部分,染了些颜色。
程佩青一震,只听见钟庆年在问:“叶先生手上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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