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皇帝离开六皇子院子,流言已传遍皇宫的大小角落。从前皇帝厌弃了六皇子,宫人拜高踩低,也不会给李秋庭好脸色瞧。如今六皇子一病,陛下反倒对他上了十二分的心。伶俐些的联想到年前国师的话,断定陛下一定是动了易储的心思, 不敢再如从前那般怠慢,曾被扣下的用度流水似的进了李秋庭的院子。
只是六皇子对此不太领情。他婉拒了皇帝给他宫里塞人的建议, 说是人多吵闹, 房里只留了两个夜间轮流值班的小太监。皇帝本也不是当真关心他, 被拒绝后不再劝。坐了一会儿,皇帝说他要看奏折,让六皇子好生养着,起身离开了。
“被父亲关怀的感觉怎么样?”燕月生从盘中取一只橘子剥开。
“不怎么样。”李秋庭坐起身。他面色依旧苍白,却没了先前病恹恹的疲态。宫中人人皆知六皇子缺衣少食地过了七年,以为他此次生病必是幼时埋下的祸根。然而实际上燕月生把李秋庭养得吃嘛嘛香身体棒,远比娇生惯养的太子健康。
“为什么要我装病?”李秋庭问,“我不需要他假惺惺的关怀。”
“你如果不生病,他才真是要疑心了。”燕月生分一半橘子给他,“你三皇兄最近运气可是好得很哪。”
半月前太子李秋寒脚滑掉进湖里,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救回岸上;九日前太子房中饭菜毒死一只偷吃的猫,同样吃了酒菜的李秋寒却安然无恙;两日前李秋寒狩猎时不慎从受惊之马的背上摔下,除了擦破点皮外毫发未伤。
“难道不是你的手笔?不然他哪有这样好的运气。”
“救他是我的手笔,害他可不是。”燕月生眉眼弯弯,“你父皇以为李秋寒成功借走了你的气运,正在想方设法证明这一点。这时候你不装病,他马上就会用同样的手段来试探你,你也不想被人推进湖里吧?”
“我会游泳。”李秋庭面无表情。
“只有看见一个虚弱的你,你父皇才会放心,觉得他重金请来的道士确实起了作用。你病得越重,他越会担心你,担心你死后太子借不到足够的气运,越发会对你好。”
“我不需要他的好。”李秋庭说。他早不是当年费尽心机想要得到父皇青眼的孩子,他想要的只有一个人对他好。屋中这些赏赐并不能弥补他幼时的失望,李秋庭不再寄希望于他人一时心软的施舍和弥补。他想要什么,必定要堂堂正正亲手抢过来!
燕月生宽容地将这理解成孩子的叛逆:“那就不要,全都给我好了。”反正她不嫌东西多。
皇帝离开时说有奏折要批,这不是假话,却不是全部的真话。西陵战报今早刚送进南齐京城,与战报一起来的还有北齐的求援信,这两样东西可比奏折重要得多。六千战马,三万锁子甲……婉宁公主的嫁妆并非不求回报,如今便是北齐索要酬劳的时候。按照两国八年前订下的盟约,南齐在北齐遇到危险时需要派出两万兵马千里相救。
“这未尝不是我们的机会。”李秋寒说,“如今北齐内有叛军外有追兵,内外受困疲于奔命,眼看气数将尽,即便我们派出兵马前去救援也回天乏术。但如果我们按兵不动,北齐必定会亡于草原骑兵铁蹄下。到时我们只需坐收渔翁之利,不费吹灰之力便能吞掉北齐大半版图。到时天下没有北齐南齐,只有李家的大齐。”
两月前南齐皇帝立三皇子为太子,许他参论朝政。如今李秋寒神采奕奕立于座下,半点看不出他这半月既落水又落马还被人下毒。闻得太子此言,殿中官员有的面露赞许,有的只是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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