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日,种苏换了衣衫,戴好面/具,来到与李妄相约之处。
东市,成华门外。不远处便是那信舍。
种苏今日才注意到信斋名为君缘阁。
缘?怕是孽缘吧。
李妄已经来了。
他今日来的早,一身月白锦袍,乌黑墨发上戴一枚玉簪,腰间坠一枚美玉, 简简单单, 站在三月的春光里, 阳光洒落肩头, 长身玉立,眉目如画,犹如画中人。
看见种苏,眼眸微微一亮,唇角微勾。
对李妄来说,跟贾真乃数日未见,对种苏来说,却是几日前方见过,今日一见,却仍有些恍然,再想到曾经两人相遇相处的重重,更犹如一场梦一般。
种苏心中百感交集。
若说欺瞒,李妄又何尝不是欺瞒。但终究性质不同。若是从前,种苏倒也可以嗔怪几句,但如今情势,又岂能,岂敢怨怪计较。
李妄朝种苏走来,种苏亦迈步,朝他走去。
“燕兄,好久不见。”种苏收起思绪。
李妄颔首:“好久不见。”
这些时日的通信,李妄个人感觉上跟种苏又更亲近几分,再见面,这种亲近便显露出来,看种苏眼神更为温和,举止较之从前,也更为自在。
种苏看着他,实属有点恍惚,这与前几日坐在龙椅上百官面前肃正,威严的面孔,以及后来冷酷杖打他的人,太过不同。
这是燕回,不是皇帝。种苏提醒自己。
“燕兄近来可好?”
两人沿着街道缓缓而行,各自的侍从远远跟着,种苏笑着开口。
“琐事繁杂。”李妄简单答道。
今日按原计划,应是种苏带李妄去其他地方走走,但眼下种苏哪有这个心思,于是便随意走了走,而后进入一间酒楼,点了些吃食,边吃边说。
种苏落座时微微顿了顿,而后慢慢坐下。
“怎么了?”李妄注意到,问道。
你打的啊……种苏面带微笑,答道:“前几日不小心扭了腰。”
李妄点点头,又问:“请过大夫?”
种苏:“请过,开了药,呵呵,小事而已,过几日便可痊愈。”
“今年的百官朝会已过,记得你在秘书省任职,如何,可顺利?”李妄喝过茶,手中把玩着小茶杯,似随口问道。
来了。种苏知道他一定会问。
种苏微微松了口气,这问话更验证了李妄确实没有去细查“贾真”未入职的具体事宜,而是选择直接问她。
“哎,忘了告诉燕兄,我回捐了。”种苏道。
“为何?”李妄看着种苏。
“其实做官本来也非我愿,来过长安一趟,更觉不太合适,想来想去,索性不做了。”种苏尽量说的模糊,未免出现漏洞。
“不合适?”李妄仍看着种苏,道,“没有人生来便会做官,学便是。”
种苏笑着摆摆手。
李妄略略沉吟,又道:“被那日绑架之事吓到了?”顿了顿,李妄继续道:“朝廷已惩戒和整治过,日后不会再有那种事。你不必因此而…… ”
“没有没有。”种苏忙道,“不关它事,实乃我个人原因。”种苏停了停,笑着道,“这次来京,沿途看过不少风景,再见长安繁华,忽觉天下之大,很想去看看。”
这是一个借口,却也正是种苏曾经心头的念想,而与李妄认识以后,目前一起所做之事不外乎吃喝玩乐,此言倒与种苏脾性相符,不会引起怀疑。
“你要走了?”李妄正喝茶,蓦然停下。
种苏心中有点紧绷,面上不显,若无其事般点点头:“啊,对,趁如今年轻,想四方云游一番,以后成家,便没有时间了。”
这也是今日种苏跟李妄见面的另一个目的。以后还要以贾真面容和身份与李妄见面吗?实在太冒险了。与他断掉关系,贾真“消失”才是正确的选择。
且要“消失”的合理,正当方可。
一声不吭的消失显然不可取,这样当面告知他,以云游的理由离开,按理说,是很正常,也最能接受的。
李妄手顿在半空,缓缓放下,黑沉沉的双眼紧紧看着种苏,那神情出乎意料,显然没想到会听到这个消息。
种苏表面镇定,实则一直密切关注李妄面上神情,言语谨慎,见李妄未说话,便微微起身取一盘点心,以免冷场,落座时忘记轻重,不小心碰到伤处,不禁轻嘶一声。
李妄看着种苏,双眸微微一眯,忽然想到什么事。
“你的伤到底怎么回事?究竟是自己扭伤,还是被人所伤?”李妄的目光落在种苏脸上,看着她的眼睛,“贾真,说实话,不要跟我撒谎。”
这是李妄第一次叫种苏名字,虽是假名,却也令她心中一凛。
说实话,不要跟我撒谎——
我也不想啊,种苏心中暗嚎,然则说了一个谎言之后,便得用无数个谎言添补,她别无选择。
种苏道:“燕兄何出此言?谁会伤我,长安城里我统共都不认识几个人呢——燕兄还记得那小猫吗,它爬上树,我去抓,结果便……说起来,它方是罪魁祸首。”
李妄仍沉吟打量种苏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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