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似相信了这个说辞,淡淡道:“若有人欺负你,不必隐瞒。我……我家尚有些余威,可替你料理。”
种苏心中有苦说不出,只得笑起来,说道:“多谢燕兄。不过当真无事。”
种苏的笑容一如既往的明朗,李妄点点头,终于相信了,不再多说。
“来,尝尝这水晶糕,口感很不错。”
从前两人一起时,偶尔也会出现片刻的静谧,并不觉任何尴尬,现今种苏却十分害怕冷场,稍有停顿便马上让李妄吃喝。李妄倒一贯的配合,依次吃过,喜欢的便多吃一点,不喜欢的便浅尝辄止。
“决定好了?”李妄忽问道。
种苏反应很快,点点头,“是啊。”
“预备先去哪里?”
种苏事先也有所准备,答道:“想先去最近的檀州看看,据说那里物产丰饶,天杰地灵……燕兄可去过?”
李妄淡淡道:“知道。好地方。”
种苏笑道:“想来燕兄也不曾去过,待我看过后,到时来信告知你详细。”
李妄却仿佛兴趣缺缺,没有说话。
“何时走?”李妄又问道。
“还未定好呢。”种苏不敢说的太具体,怕万一生变,“定好了告诉燕兄。”
李妄微微垂眼,又不说话了。
种苏一直尽力表现自然,意图和从前一般,然而席间的气氛却显而易见的微微凝滞。
缘由主要在于李妄,他的面色并未变的难看,只是周身弥漫着一股低落的气压。
种苏仍竭力东拉西扯的说着话,李妄间或应答两句,更多时候沉默以对,不怎么说话,眉心轻微皱着。
“一定要走?”李妄再次主动开口道。
嗯?种苏说了半天,却未料李妄又回到这个话题。这已是他第三次相问。
今日是个晴天,蔚蓝天空中飘着朵朵白云,酒楼外有棵古老的高大桃树,不知年岁几何,于明媚阳光下开的荼蘼,灿烂缤纷,于二楼看去,更是盛景。
李妄看着窗外,却不为美景所动,神色沉静,竟带着些许落寞之意。
种苏忽的心念一动。
忽然在这一瞬明白到了李妄真正的情绪——他不想她走。
是舍不得吗?或许还不到舍不得的程度,却也分明是不愿意她离开的。
种苏不由得诧异。
诧异于李妄对跟“贾真”这份情谊的重视程度。在李妄,或者说在燕回心中,已这般看重这份感情了吗?
若换做从前,种苏定当求之不得,欢欣不已,但如今……
事实上,种苏上京来之前,家中便有交待,好好苟两年小官,保住小命,万莫牵扯儿女情长,免得节外生枝,更添变故。
种苏倒未想过什么儿女情长,却也不预备与人过多结交,深交,毕竟两年后她便要返乡归家,最好从此断掉与长安所有关联最好。
是以种苏对龙格次与许子归起先都不过客气有礼,泛泛而交,只因与这二人确实颇为投缘,这二人又颇为主动热情,方熟稔起来,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倒也不用太过刻意避讳,顺势而为即可。
然则种苏跟李妄则是不一样的,两人从相识起的经历,实在太过奇特,出乎意料又水到渠成一般,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一起。
种苏待李妄的用心程度自是不同旁人。
哪怕两年后依旧要离开,但在这两年里,以真心相待,多带他逛逛长安,一起度过一段美好时光又何尝不可。
不是所有付出都希冀回报,但任何情感,能够得到回应,那感觉自是极好的。想起先前李妄的冷淡疏离,如今的亲近与不舍得,当真来之不易。
若他还是燕回,种苏定心花怒放。他却是李妄,种苏只受之不起。
有那么一个时刻,种苏心中冒出个念头,要么坦白吧。
李妄既已对“贾真”有情谊,如果此时坦白身份,再详细解释当日情形,或许可以……然而这份情谊能厚重到抵消“欺君之罪”,能消弭李妄对“淫/贼”的那份厌恶吗?
种苏想起李妄过往对“淫/贼”的态度,想起被凌迟,城楼上吊着的绑匪尸体,想起朝堂上他威严阴鸷的面孔……
那念头倏一下缩回去了。
比起之前害怕“燕回”惩治,这一次,李妄是真正的手握生杀大权,也幸而那时未对“燕回”坦诚,否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种苏身上还背负着另一个秘密,这个险实在不能冒。
“长安繁华辽阔,你都看过了?”李妄仍看着窗外,仿佛漫不经心,说道。
“长安之大,哪能这么快看尽。”种苏一时不知如何说,只得顺着接话。
“你……”李妄转过头来,看着种苏。
种苏:“嗯?”
李妄却停住,不做声了。
怎么了?种苏也看着李妄,征询似的挑了挑眉头。
“我……”李妄慢慢开口,说了一个字,又停住,欲言又止。
他想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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