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桑枝径直翻到折起来的那一页,她借着微弱的灯光,看到了上面写的字,原本还翘起的唇角立马放下,甚至手指不自觉地揉捏着纸边。
太初八年天降大雪,伏尸千里,白骨皑皑。明年春,饥荒至,寸谷不生。太初十二年人相食,疫病起,民十不存一。
太初十三年,乱马过城门,国灭。
春燕归,巢于林木。
她那短短的一生,都在这几句话上了,她从尸山血海里走过的一生,淹没在国灭两个字里。
晏桑枝整个人是怔然的,她没有哭,只是惨然一笑,脑子里闪过许多画面而后一片空白,甚至连谢行安站在背后都没发觉,自己绊自己的裙摆直接摔到地上。
她呆愣楞地坐在那里,她呢喃道:春燕归,巢于林木,那我是什么呢?
谢行安同她一样跪在地上,他紧握她的手,哽住的喉咙让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巢于林木,可是后面连林木都没有了。
晏桑枝她笑,将头埋下去笑了一声又一声,从胸腔里发出笑声,原来史书是这么记载的,不足百余字。
她伏地小声地笑起来,她想起自己见过那么多的尸骨啊,每走一步都是踏在别人的骨头,别人的坟地上行走。
那么偌大一个国啊,伏脉千里,可是也只得了那么短的一段话。
阿栀,谢行安小声地喊着,拉她起来,紧紧抱住她,侧脸贴在她的脸上,他哽咽地道:阿栀,你想哭就哭吧。
为什么不哭呢?
他喃喃地问,眼前想起他梦到的那些年,那般的苦,她也从来没有掉过眼泪,他自言自语,为什么不哭呀?
为什么要哭呢,晏桑枝将头埋在他宽阔的脊背上,短促地笑了一声,反问他。
可是,
我这个旁观者都为了你流了那么多的泪,那你吃了那么多苦头,为什么一滴泪都不肯掉呢?
谢行安双手捧住她的脸,让晏桑枝直视自己,他的眼眶通红,有滴泪悬在眼睫上将落未落,脸上满是泪痕。
他从来没有哭过,可是只要一想她的那些苦难,就忍不住想要落泪。
谢行安摸着晏桑枝脸颊的手颤抖,他说:阿栀,你不想哭就不要哭了,我已经替你哭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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