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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玉衡如遭雷击,前几夜佩春姑姑所说的话在耳畔响起,他口干舌燥,欲言又止,最后只压低了嗓音,慢慢道:娘娘觉得臣有用,臣就是肝脑涂地,也愿意侍奉娘娘安康,只是太后娘娘如天边皓月,臣低陋,不堪娘娘垂爱。

董灵鹫仍旧微笑,没有对他这番话起了什么怒意,而是顺着他说:肝脑涂地,侍奉安康,对于一个太医来说,已经十足忠诚。

她的话让郑玉衡暂且放心。

董灵鹫道:前几日皇后派人赏赐你,可曾跟你说了别的什么话?

郑玉衡悄悄看她。这种举动在董灵鹫眼里,跟她养得猫也相差不多,有一种试探和揣摩的味道。这种举止放在别人身上,或许显得谄媚,但郑玉衡却太纯澈,只让人觉得他很小心。

他道:皇后娘娘没说什么。

董灵鹫道:没让你安分守己么?

郑玉衡哑口无言,他道:娘娘为什么明知故问。

董灵鹫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奏章的表面,细腻圆润的指甲扣在纸封上:小郑太医为什么不照实说?

两人四目相对。郑玉衡想了想,温顺地道:臣说错了,那位内贵人确实这么嘱咐臣了。

董灵鹫笑道:那哀家也错了,确实心里早有答案,明知故问,有意试探你的。

郑玉衡怔愣一瞬,然后突然发觉董太后居然向他说哀家也错了。他的心中突然受到一股莫名的震动,像是天边皓月专门洒下一抹光华,拂落在他的肩头。

因此,小太医蓦地道:臣以后都对娘娘说实话。

董灵鹫点头微笑,又问:那你是个听话的人么?你听从皇后的嘱托么?

就像郑父认为的,郑玉衡只是表面顺从而已。他的骨子里有一种从君子典范中压迫而出的、如孤竹般的不驯。

如有条件,郑玉衡应当从政入仕,为国家天下效死,做真正的清流文士,成为一代贤臣。他的意志、性情里,都有一种弹压不断的品质。

郑玉衡先是静默,然后低低道:臣愿向心而行。

董灵鹫有耳鸣的症状,其实没有听清他的话。她对这个答案的需求也不是很重,多是随口一问。董太后识人,向来以眼睛去看,而不是用耳朵听对方的陈词和效忠。

就在她伸手去拿下一本奏章时,案边的烛台蜡泪凝固,光影微动。她凝神望着瑞雪去挑拨灯芯,左手畔突然传来一股轻轻的力道。

董灵鹫转过头,见是郑玉衡扯着她的衣角,轻微地拽了拽。可她目光望去,却从小太医脸上看出一种隐隐着急的神情,他不知道哪儿来的胆子,忽然说:太后娘娘,不能再看了,您要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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