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里头的液体入喉,诸萦才发觉有些不对。
她不爱这里的浆饮,多是喝蜜水,但今日既非蜜水,亦非浆饮。
诸萦心中疑惑,但隐约间似乎又猜到了是谁。
她放下手中的青铜爵,站起身来,站在九重台阁上,依凭着栏杆,向外望去。
率先入目的,依然是点亮灯火,在黑暗中隐现的卫王宫,但凭借诸萦的目力,她还能清晰的望见,有那么一个人,静静的伫立在远处。
他不打扰诸萦的安宁,夜色也将他的眉目遮挡起来,一动不动。
明月悬挂在天上,守望着人间的安宁平和,而他,亦是如此。
第100章
或许常人瞧不清他的样貌,但诸萦却能清清楚楚的知道,他是桓珩。
诸萦是刚刚从和连那处瞬移回来,她去的地方,尚且还是夕阳西下,斜晖脉脉,而卫国,此时已是月华高悬。
之前,和桓珩说过炼铁的诸多事宜后,诸萦就独自一人坐在摘星台的台阁之上。
彼时,她情绪激荡,完完全全陷入自己的思绪中,自然无暇理会外物,对外界的感知都到了最低。
按桓珩的模样看,恐怕在那时候,就已经伫立在那。
从时间上推算,桓珩那时应该才刚刚处理完诸萦交代的炼铁事宜。
拥有铁器,而且从耗费大量人力物力的锻打,变成可以批量生产的浇铸,不管是不是有野心的君主,只要能得到这一切,恐怕都会被喜悦冲荡,畅想起自己的宏图大业。
而桓珩,很明显,作为一个历经险境的年轻王侯,他不但有野心,还是寻常诸侯想都不曾想过的壮阔。
但在得到冶炼铁器之法后,他没有和自己志向相投的臣子们秉烛夜谈,也没有对着天下的舆图,执着灯凝神思索。
他注意到了隐藏在诸萦平静淡漠、高不可攀的神灵表象下的烦忧。
桓珩或许压根不知道是为什么,也不知道诸萦究竟是烦是忧,但他敏锐的察觉出诸萦的心绪有别寻常。神灵所忧愁的,或许是他倾尽天下之力,也无法解决的。
但桓珩也想默默的守着诸萦望不见的角落。
不问不探不听,仅仅是守着。
哪怕你是天上高不可攀的明月,是眨眼万年的神灵,而我或许在须臾间就消散,卑微渺茫不及砂烁,但仍祈望着你安好无虞,世间诸事,皆不能烦扰你。
而桓珩也从不曾奢求诸萦能望见他,因为二人相差的实在太远太远。
如果仅仅是地位的卑下,哪怕桓珩是马奴,诸萦是公主,他也一定会以命相博,抢来人世间的地位,踏着鲜血走到诸萦面前。
但他们之间所差的,却远不止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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