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何止是天堑?
这是一种清醒的认知,发自骨子里的无力感,是桓珩终其一生也无法跨越的横沟。
他甚至不知道,在诸萦漫长而孤寂的生命中,会否有一刻能想起自己,想起她曾在血流成河的战场上,漫不经心的抬眸,随手救下的一个被身后庇护的国家所抛弃的年轻将军。
其实从那一日起,桓珩耗尽性命与心血所戍守的,便不再是卫国,而是诸萦。
若是有朝一日,他站在天下至高处,以天下君主的身份,祭祀这漫天神灵的时候,她会否有一刻,也能记住自己,记住人间有一位君主,名唤桓珩,昔年为她所救。
桓珩所求,仅此而已。
但桓珩的所思所想,诸萦此前半点也不曾察觉。
时至今日,一向对男女之事有些迟钝的诸萦,才恍然察觉出些不对。
主要是桓珩平日里并不曾表露分毫,若非对他知之甚深,恐怕寻常人连半分不对也寻不出来。诸萦能有所察觉,并不是因为与桓珩朝夕相处,有很大缘由是因为诸萦穿越后灵敏的五感与直觉。
她素日里不曾注意倒也就算了,但今天突然瞧见,又有之前的炼铁之法做铺垫,无论如何,桓珩也不应该独自守在树下,诸萦一瞬间福至心灵,被心中直觉引导,猜出了一些缘故。
诸萦深深的叹了口气,桓珩比宋王要难办得多。
宋王将自己的爱慕说了出来,所以诸萦可以拒绝,但桓珩没有,他甚至一分一毫都不曾流露,只在诸萦不曾注意到的时候,独自陪伴守候。
他从不曾予求。
但正是这样,诸萦才不好做出举动。
哪怕到现在,她都有一丝犹豫,是不是自己想多了,也许桓珩只是恰好候在了那里。
候在了一个离她不远不近的地方,既不窥视,也不打扰。
只是当诸萦孤寂的时候,他一直都在。
破天荒的,对上这样的桓珩,她反而有些犹豫。和面对宋王的深情厚意时不同,当时的诸萦对拒绝宋王的爱慕唯有愧疚,却没有半分犹豫。
她知道拒绝宋王后,依照宋王仁厚重情的性格,一定会难受苦痛,但诸萦想的却是越早拒绝,受到的伤害才能越少。
面对桓珩时,诸萦却犹豫了。
是一种不同的感受。
并不仅仅是因为桓珩未曾说出口。
诸萦想,或许因为桓珩是她来到这个时代第一眼所望见的人,所以他和其他人对自己的意义有些不同。
她朝前迈了一步,到了栏前,夜晚孤寂寒冷的风吹拂起了诸萦衣摆,诸萦察觉不到丝毫寒意,但在衣袂翻飞时,却将诸萦衬得愈发像一个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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