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一蹲下身,两手捧着德芙的大脑袋,试图跟它商量:“别,我真的跑不动了德芙,咱们回家吧,好不好?”
也不知道岑煦平时都怎么遛它的,一出来就跟打了兴奋剂似的,不知疲倦,饶是闻一天天晨跑,也耐不住跟德芙这么玩儿,本来是她遛狗,最后变成狗遛她。
好不容易哄着德芙从转角处离开,刚出来,一人一狗迎面撞上了一个令闻一意想不到却又在意料之中的人,元以若。
她怀里抱着个牛皮纸袋,袋子边缘往下歪斜,里头是些许食材,闻一猜想她是要回家,而这人变化极大,头发剪短染了浅棕色,身形消瘦,面容透着苍白,元以若见着来人是闻一,神情也带着惊诧。
昔日“情敌”将近三年没见,一时之间两人都愣,德芙率先进入备战模式,呲了呲牙,警告似的哈气,闻一收回目光,拍拍它脑袋,“德芙,别闹。”
随后无视面前的元以若,拉着狗从她旁边离开。
“闻一。”
元以若出声喊她,闻一步履未停,依旧走着,她再喊一声,“我有话想跟你说。”
脚步一顿,“但我没有,也不想跟你说什么。”
闻一再次迈出步子——
“我家和岑家断绝往来了!”两人相互背对着,元以若紧紧抱着手中的纸袋子,吼出这么一句话。
闻一缓缓转身,脑内慢半拍的接收了她的话,语气中带着不确定:“你说什么?”
元以若也背过身来,将手里的东西一并放置一旁花坛下,几步到闻一身前,这期间德芙不停叫,冲着她吼,闻一没法,只能把狗往后拉,拴在了墙根底下的消防栓这儿,安抚性的摸它背,“别凶,乖乖待着。”
闻一将冻红的双手插进大衣口袋,下巴埋进围巾领,她觉着是该给对方一个说话的机会,于是站定到元以若面前,“说吧。”
元以若紧盯着闻一:“我说,我家,和岑煦家,断绝往来了。因为你,我们两家几十年的情分都没了。”
“为什么因为我?是因为你吧,元以若。你要不整幺蛾子,还真没这些事儿。”
闻一轻笑着回答,她自始至终忘不了16年跨年夜自己倒在雪地里的感觉,也想不通元以若为什么至今还把错扣到她头上。
“是岑煦一手造成的,但他是因为你才这么做。”
元以若这话的意思是,源头还是因为你闻一,他才会这样。
闻一微愣:“一手造成?他做什么了?”
元以若也愣:“你不知道?”
闻一摇头:“你们两家的事我从不过问,他也不会跟我说。”
元以若笑得讽刺:“那你还能这么心安理得跟他在一起,今天是岑家家宴对吧,我都听我妈说了,你心真大啊闻一。”
闻一懒得听她在这儿话里话外的嘲讽自己,说:“你要继续这么打哑迷的话,我不奉陪。”
“闻一,跨年夜你住院那天,岑煦打了我一巴掌。”
元以若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将闻一迈开的步伐再次硬生生逼停了,脊背瞬间僵硬,她再度慢慢转回身,脑袋一下发懵,半晌,嘴皮子轻轻碰,唇间呼出寒气,“你再说一遍。”
“他打了我一巴掌,闻一,”元以若眼眶发红,开始娓娓叙述,“从我记事起,我就认识他了,我们两家的关系甚至是在我和岑煦还没出世前就很好。因为他的家庭环境,从幼儿园开始他就被明阿姨严厉要求学规矩,其中耳提面命的一条便是要懂得尊重女性,岑煦也一直很听明阿姨和岑叔叔的话,我们这个圈层的长辈,谁都拿他来当作教育自家孩子的榜样,但是从高三那年之后,不一样了。”
“他因为一个女生,也就是你。他因为你,打了我。这种事儿在这圈子里一旦传开,他能瞬间成为人人茶余饭后的谈资。闻一你够聪明的,你也经历过流言蜚语,你能想明白吧,平时多么尊重异性的一个人,却因为一个女生打了他从小相处到大的发小。”
闻一当然能想明白,但是她却独独没想到岑煦当时居然做到了这地步,他有多尊重女孩子闻一再清楚不过。
“岑煦因为这件事之后也不太好过,明阿姨要求他来和我道歉,他不肯,说是这辈子再也不会跟我说一句话。”她说到这儿,低头擦着眼角泛出的泪花,手指抚过颈部,“闻一,他温和又谦谦君子的一面可以对着所有人,但他偏执易怒的一面只因为你才会触发。三年前我就意识到,我是彻彻底底失去他了,又或者,其实我从没拥有过。”
……
闻一盯着面前尊严尽失,哭到不能自已的人,脑袋仍是懵的,她抬手揉了揉两侧耳朵,反复确认自己没听漏元以若说的话。闻一不笨,相反,她从踏进岑家的第一天就知道,岑煦的家庭环境,注定让他不能在众人面前犯错,多的是想在背后揪他错从而以此进行诟病的人。
他为闻一做到何种地步,他只字不提。
而闻一现在只想知道,岑煦到底还瞒了她多少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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