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猫长胡子了。
——谁家的小花猫,怎么跑到警察叔叔家里来了。
钟意不得不承认,顾清淮是她的软肋,他总能轻易牵动她的喜怒哀乐。
在她已经决定当普通朋友划清界限的时候,还是会不受控制地因为这个人、心脏砰砰直跳。
“我来吧。”顾清淮扫了一眼狼藉一片的料理台,有些无可奈何地说。
钟意“哦”了一声,洗干净手,吉祥物一样杵在门框那。
脸颊被他触碰到的地方,好像还在源源不断地发热,他手指关节的触感久久不散。
她看着顾清淮洗手、擦干,再认真看向教程,完成她未完成的小龙虾炒面。
年轻警官灰色帽衫袖口挽起,手臂青色脉络蜿蜒,修长有力。
手是真的漂亮,瘦直还长,不管是拆弹射击,还是在厨房洗手作羹汤,都足够赏心悦目。
钟意的视线上移,落在那张让人心生迷恋的脸。
他脸型弧度优越,下颌清秀利落,所以侧脸也是一绝。
就是不笑的时候,嘴角薄薄的看起来很冷淡,没有亲上去的那么软。
眼前一切契合年少时关于未来的所有想象,恍惚之间,仿佛回到分手前的除夕。
她记得他身上阳光晒过的洗衣液味道,知道他的腰抱起来要比看起来的还要窄,知道他灰色卫衣的布料有多柔软,只是不再拥有从他身后抱他的权利。
怎么办啊……
十六七岁时想要拥有的人,现在再遇到,还是想要。
钟意垂下眼睛,不敢再多看他一眼。
下一刻,小小厨房突然炸裂的香气让她回神。
煮得“咕嘟咕嘟”的面条上,整整齐齐码着比面条还要多的麻辣小龙虾,浓稠的酱汁,劲道的面条,满满当当一锅幸福。
顾清淮打开橱柜去拿碗筷。
当柜门打开,他目光一顿。
原本都是白色的餐具中,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钟意添了一堆花里胡哨的不明物体,给人留下她要在这里常住的假象。
钟意见他目光不善扫过自己新添的碗筷,想必是讨厌自己弄乱他的橱柜。
像个做错事的小朋友,她用检讨的语气说:“等纪录片结束的时候,我会带走的。”
顾清淮睫毛浓密低垂,挡住眼底所有情绪。
她这样入侵他的生活,蛮横不讲道理,却又随时准备离开。
“放着吧,我没说不行。”
钟意怔愣着抬头,却见顾清淮在用自己买的搞笑小猪碗盛面条。
面无表情的冷面警官,粉色的小猪崽碗,那画面真的有些可爱。
钟意嘴角一弯,轻轻点头。
-
翌日,特警支队接到新警情。
顾清淮身上的警服都来不及换,紧接着大步流星往外走。
刚换好作训服的邹杨追在后面:“队长
,怎么了?”
顾清淮无奈:“据说又挖出三枚炮弹。”
邹杨急匆匆扣好警服的纽扣:“在哪儿?”
顾清淮:“上次发现反坦克地雷的工地。”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钟意发现提到“建筑工地”这几个字,邹杨的脸色立刻变了。
带有“特警”字样的黑色警车驶出市局大门。
沉默良久,邹杨低低问了句:“不管情况危不危险,队长,这次能我上吗?”
邹杨警校毕业后就开始跟着顾清淮学拆弹。
顾清淮这人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拆东西,包括但不限于特警支队的排爆机器人、摄像机、各种高精尖设备,拆装枪械就更不用说,这位武警特战队员出身的警察叔叔是全省的记录保持者。
他不光擅长拆,还擅长装,闲着没事就扔给他一个□□:照着昨天那个炸弹还原的,你拆拆试试。
他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地拆,顾清淮在旁边翘着二郎腿吊儿郎当地看,甚至还要在他剪错引线炸弹爆炸的时候给他拍手叫个好,配上他那张居高临下的俊脸,活脱脱一个游手好闲的纨绔公子哥。
顾清淮人是真的混,也是真的不正经,但是遇到正事的时候也是真的靠谱。拆弹的实战经验,都是踩着生死线上习得,稍有不慎就是牺牲,所以但凡他在,就从不让他上,简直就是特警支队所有领导里的“护犊子第一名”。
顾清淮应声:“行,我给你当副排爆手。”
邹杨一腔热血烧得快沸了,何德何能,让一个拆弹专家给自己当副排爆手!
恐突击队抵达现场时,现场满是不怕死的围观群众。
和平年代竟然还能从建筑工地发现炮弹,多稀奇呐。
一个头戴安全帽的中年男人见警车赶到,立马上前,打量顾清淮两眼,神色有些踌躇。
说实话,顾清淮长了一副不太能让人信服的样子,不穿警服的时候瞧不太出来是个警察,眉眼五官漂亮到有攻击性,白白净净的看着没吃过苦,像个锦绣丛里长大的少爷。
顾清淮抬眼问了句怎么了,那中年男人才开了口:“警察同志,那就是我们发现的炮弹,大家都吓坏了,想把它装到麻袋扔水里来着。”
“胆子挺大,不怕死啊?”顾清淮轻哂。
他跟钟意说了句靠后,径直弯腰拉起警戒线走了进去,倒是招呼邹杨上前,跟他一起走到麻袋旁边,半蹲下身把三枚炮弹拿出来。
中年男人在警戒线外面喋喋不休:“不怕死,怕残,死了啥事不知道了,残废了还得靠家里人养着。”
“这个工地早在十几年前就挖出了炸弹,我那兄弟被炸断一条腿,后来雨天在马路中间摔倒,被车撞死了,留下一老一小……”
顾清淮抬眸看了眼邹杨,见他低垂着脑袋,嘴唇抿得死紧,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打了个响指让邹杨回神:“来,阿Sir,看这儿。”
那道声线干净好听,偏偏语
气还是不怎么正经。
“这三枚迫.击.炮.弹,锈蚀相当厉害,但引信一点事儿没有。”
顾清淮眉眼专注,淡声给邹杨讲解迫.击.炮.弹的构造和引爆方式,这样看着,不像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了:“照这个炸药含量,爆炸的话,别说你我,二十米内的人,一个都剩不下。”
拆弹无小事,这个时候顾清淮是绝对权威。
邹杨小心翼翼地问:“我转移引爆?”
“两次引爆,”顾清淮嘴角一翘,吊儿郎当笑着,“到底是我带出来的人,没说拿麻袋扛着扔水里。”
邹杨心说自己都紧张得冷汗直冒了,顾清淮还有心情笑,这个人的心理素质到底是有多变态。
邹杨问中年男人:“叔,附近有空地吗?”
男人略微思索:“有,往东五百米就是郊外。”
他说完又看邹杨,只觉得说不出的熟悉,但就是想不起来。
钟意看见邹杨换上七十斤的排爆服,稳稳将炸弹转移到没有人的空地,准备进行引爆。
这时,有个人贼眉鼠眼鬼鬼祟祟举着摄像机,企图往警戒线里钻。
邹杨性格好,说话温和:“这位记者朋友,退到警戒线外。”
那个人嬉皮笑脸:“我拍几个镜头就走。”
他寸寸逼近警戒线,甚至嘴里还振振有词地说着什么:“各位老铁,现在警察同志已经到位,双击关注啊……”
邹杨这才反应过来他是在直播,当警察以来,他见多这样的无良自媒体,表情霎时变得严肃,义正言辞道:“妨害公务是要判刑的!”
矮小的男人换了一副嘴脸,往地上狠狠啐了一口:“有什么了不起,你让老子拍老子还不拍呢!”
钟意以前当记者的时候,同行也有许多这样的人,为了抢占先机不择一切手段,更有甚者为了博人眼球写假新闻。
她的目光落在那人身上,他不是正规单位的记者,只是为了拍猎奇视频的自媒体,吃的是人血馒头,毕竟流量就是金钱。
邹杨眉心拧起却又不能说什么,毕竟如果被那人拍下,红的也会被说成黑的,或许还会给他配一个标题——警察骂人了!
男人转过身的时候,钟意看清他的样貌,视线霎时一凝。
那人身材瘦小、个子不到一米七,额角斜着一道陈年旧伤,眼神阴狠而猥琐。
他的长相,像极了电影《素媛》里、从厕所上方露出的那个中年男人。
而那道疤痕,是高中时,顾清淮亲手揍的。
似乎是察觉到有人在看他,那人眼睛扫视人群而后在她身上停下。
目光相对,钟意面无表情,可是垂在身侧的手已经紧紧攥成拳头。
青天白日之下,她浑身发冷,而他咧着嘴角笑起来,露出一口因为常年抽烟而又黄又黑的牙,像是恶魔张开血盆大口要吃人。
男人一步一步走到她的面前:“好久不见啊初中同学,你还是这么漂亮。
”
钟意冷冷看着他(),??艙?卢???厐??敧葶??⒃()⒃[()]『来[]_看最新章节_完整章节』(),毫不掩饰厌恶:“你谁。”
说完,钟意没有等他反应,调整相机镜头和角度,对准邹杨。
男人自讨没趣,瘸着腿离开,站在警戒线外的人群中,目光阴狠凶相毕露。
邹杨其实没有几次独立的拆弹经历,这其实是正儿八经的第一次,体会到和死神擦肩而过的感觉。
三十分钟过去了。
一个小时过去了。
镜头特写里,邹杨剑眉星目额角都是汗水,而他眼神专注岿然不动。
两个小时后,平地一声惊雷响起,一颗炸弹被成功引爆,紧接着是第二颗、第三颗。
危机解除,邹杨摘下排爆头盔,露出一张青春无敌的笑脸,像大金毛。
顾清淮抱着手臂站在人群外,难得笑着,邹杨就知道自己表现得不错。
顾清淮对于他来说,亦师亦友更是偶像。
邹杨龇着一口大白牙,特阳光:“队长,我也还行吧?”
顾清淮轻轻扬眉:“这才哪儿到哪儿。”
邹杨感觉自己心脏现在还在砰砰直跳,激动得语无伦次脸颊通红,尤其是人民群众冲着他竖起大拇指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简直是拯救世界的英雄,职业荣誉感史上最强,他可以干一辈子拆弹,只要组织允许。
顾清淮修长干净的手指敲上他的脑袋:“有点儿出息。”
邹杨不说话,还是笑。
就在这时,最先发现炮弹的中年男人跑上前,攥着邹杨的手:“你是杨杨吧?”
邹杨点头,男人的眼睛瞬间红了一圈:“如果你爸能看到,现在一定得特别欣慰。”
邹杨愕然,猛然想起这个叔叔是谁。
男人却拍拍他的肩膀,跟在场民警再三道谢,转身走远了。
钟意举起手里的相机:“来,邹警官,看镜头。”
“大家一起合影吧,好久没有合影了!”邹杨召唤喻行和陈松柏,“队长来啊!”
镜头里,漫天夕余晖下,一行全副武装的特警。
是娃娃脸圆眼睛实则一身肌肉疙瘩抱着枪的喻行。
是脾气好很温和实则是前散打世界冠军的陈松柏。
还有眉眼冷峻全副武装的顾清淮。
而身着排爆服比身边人大一个号的邹杨傻兮兮比了个“耶”。
时间定格的那一刻,邹杨以为这是他拆弹生涯的真正开始,却不知道自己能穿排爆服的时间,从引线切断的那一刻,就开始倒计时了。
暗处,男人在随身携带的笔记本上记下关键词:邹杨。
那人脸上斜着一道疤,摄像机的镜头对准他们,最后找到钟意,按下快门。
-
到市局时,已经过了晚饭时间。
食堂停止营业,晚饭安排在杨杨快餐店。
说是聚餐,其实大家都心照不宣,这是他们邹杨同志的庆功宴。
() 邹明顺老爷子每次看到他们来(),?瑑靟???楛偛N?——
“繧?g??靟????????虎?”
“????貀覀虎???獙楛?靟??葶▍()▍[()]『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我看壮一点更好,没人敢欺负!”
“钟导还是要麻糍,对不对?”
“顾队,杨杨给你添麻烦了!”
顾清淮笑笑:“不麻烦。”
就在这时,化身“店小二”的邹杨路过。
钟意叫住他:“要不要把今天的合影洗出来挂上去?”
墙上的照片已经褪色了,刚好今天又拍了一张新的。
要是知道自己的孙子那么厉害,老人家得有多骄傲?
邹杨:“万万使不得!”
钟意:“为什么?”排爆服多威风!
上面就写上特警支队聚餐定点单位,十里八乡的小混混都不敢靠近。
顾清淮:“邹杨的爷爷不知道他是特警,他一直跟家里说,自己是在办公室写材料的。”
邹杨不好意思地笑笑:“是这样。”
“杨杨,过来搭把手!”
“来咯!”
邹杨闪身进了后厨。
原来向身边所有人隐瞒自己职业的,不止顾清淮一个。
就连邹杨这个看起来没心没肺的大男孩儿,也没有告诉爷爷真话。
想也知道,如果爷爷知道自己的孙子干的是拆弹,就在刚才还生死一线之间,恐怕没有办法安享晚年。
钟意轻声问:“你为什么选邹杨跟你学拆弹?”
顾清淮垂眸:“不是我选的,是他非要跟着我。”
小时候,邹杨的爸爸在工地工作,某天施工挖出一枚废弃炸弹。
平民老百姓哪里见过那东西,以为是块破铜烂铁,处置不慎,炸弹爆炸,邹杨的爸爸被炸断一条腿。
虽然是工伤,工地也赔了一笔钱,但是根本不够后续治疗和复健。
家里开始拆东墙补西墙,日子越发艰难,邹杨的妈妈不堪重负提了离婚。
那是个下雨天,邹杨爸爸想起邹杨上学没带伞,拄着拐杖出门接他放学。
大货车司机疲劳驾驶闯了红灯,路中央的小孩和邹杨一般大小、穿着一样的校服。
他用尽全力把小孩推出去,自己倒在地上躲避不及,在邹杨爷爷的面前活活被车撞死。
后来,反恐突击队选人,那个叫邹杨的毛头小子站出来。
顾清淮淡淡开口:“邹杨性格软,品性善良,干狙击他不够狠,拆弹适合他。”
就在这时,邹明顺老爷子擦了擦手走过来。
顾清淮:“爷爷。”
邹明顺:“哎小顾,隔壁王婶说自家侄女考上了公务员,你要不要认识一下?”
穿着围裙端菜的邹杨阳光开朗,看起来根本不像个特警。
他闻言,老不乐意了:“您怎么不介绍给我呢?您亲孙子也是单身啊
() ?!”
邹明顺指了指墙上的照片:“小姑娘点名要小顾,我能咋整?”
钟意倒背着手,仰着脑袋,去看照片墙。
初秋,她短款灰色卫衣搭同色系长裤,脚踩一双白色板鞋,外面罩一件宽大硬挺的棒球夹克。她个子高但是身子薄,脖颈纤细修长,眉眼清冷也倔强,把无性别穿搭穿出了干净的少年感。
墙上,有邹杨从小到大的照片,有他在警校大门前和爷爷的合影,也有反恐突击队。
照片上的他们都穿着便服,顾清淮站在最边上。
年轻警官双手抄兜,脸庞英俊,眉眼不驯,嘴角有淡淡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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