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文卉将宁秀招恭恭敬敬地迎至屋内,又是亲自布菜,又是伺候倒酒,等碗里的菜已堆了小山般高,宁秀招终于忍不住开口问:“夫君可是有话要同我说?”
“那个……”陈文卉神色尴尬,两手迭在一起像苍蝇似的直搓个不停,低声道:“这次的事,是我不好,让你受委屈了。”
宁秀招忽觉一阵倒胃,手腕一转放下碗筷,在桌面上磕出一声脆响。
陈文卉垂着眼不敢看她,直愣愣地甩出一串话来:“我也知道流连花楼对陈家、对你的名声都有损害,如今我想了个主意,那脏地方日后我再不去了!”
见她沉默不语,他又急道:“你信我,我这样的家世,如何能让妓子与我的贤妻相提并论?”
宁秀招撇开眼,叹了口气,“夫君想了什么主意?”
“我是想着,干脆给纤纤赎了身,买到咱们家来做个杂役,以后专门给你洗衣扫地……”
宁秀招道:“香榧和蔓荆两个已很够使,我并不需要洗衣扫地的人。”
陈文卉知她不肯松口,心里又急又慌,红赤着脸开始瞎编:“我见你,时常给我打水洗脚,挺辛苦的,以后让纤纤做这活吧,夫人的手青葱玉润,可万万不能给累粗了!”
宁秀招笑了笑,“原来夫君都看在眼里,只是从前觉得秀招的手磨砺一番也无妨,就一直没提。”
“这是什么话!我何时有这种想法?”
宁秀招见他隐隐有些恼羞成怒,忽然觉得自己这位夫君顾左右而言他的模样着实可笑可怜,明眸在他面上顿住,清声道:“夫君不如有话直说,你可是想纳那位……纤纤姑娘为妾?”
“我,我……”
陈文卉被她一句话点破,手脚都慌得没处摆,“我先是没这个心,可是纤纤她痴得很,万一你……我真怕她有个好歹。从前我没跟你说,纤纤是我有次应酬救下来的姑娘,是被家里人硬卖到花楼里去的,我头回见着她时,她因不愿接客,被鸨子拿皮鞭抽得身上一块好肉也没有……她不像你,坚强勇毅,也没有你的家世和才学,”
他顿住话语,看了看宁秀招端秀的脸庞,忽然认真道:“她甚至连容貌都远不及你,她只是个最平凡的姑娘。你我做了八年夫妻,秀招待我何等真挚,文卉岂能不知,岂能辜负?”
宁秀招扯扯嘴角,心中波澜不兴。
见她分毫不为所动,陈文卉眼珠游移,忽地一定神,似下定决心般郑重道:“秀招,你放心,没有人能越过你去。我对那柳纤纤不过是逢场作戏,可你却是我陈文卉、我陈家不可缺的贤妻良辅。纳妾这事,我头一个要听的就是你的意见,只要你不愿意,我便立刻与柳纤纤划清界限,管她上吊哭求我都再不会理。
若……若你愿意,那我也定会全力护着你的地位,她即便进门也不是良妾,只是婢妾,你要不喜,随时可以发卖了,日后她生的孩儿也会归到你的名下,当做咱们俩的嫡子来养,我让她娘俩天天给你端茶倒水伺候洗脚……”
“她生的孩儿?”宁秀招一怔,嗓间隐隐涌上酸涩,急忙眨眨眼睛抿下泪花儿,“原来你着急,是因为她怀孕了……”
陈文卉吓了一跳,满脸的心虚气短,埋着头只顾支支吾吾,就是不肯把话照实说白。
“原来如此。”
宁秀招偏过头,用帕子揾了眼泪,随即心气一沉,恢复了往日里的端庄淑雅,平静言道:“纳不纳她,只看的是你的心,怎么反倒来我这要什么允准?她可怜归可怜,却不是你要把她照顾到大了肚子的由头。”
“秀招,你说这话便是同夫君置气了……”
“置气?”宁秀招弯唇一笑,嘴角轻盈地提上去,眼神却平静如初,“看来夫君已经忘了,我宁秀招真正生起气来是个什么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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