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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南一北来的两位不速之客,各怀异心,包藏坏水,对于小半生跟帝王术不沾边的新帝来说,便类似于虾米见了小鱼,是他贫弱政治生涯中水平同样差劲的两个劲敌。
方虬和亦渠在枢臣晨间的内部会议上又确认过了彼此的眼神:无论如何,这两个人一定要摆平。
旁听的温内使脸色不快地滋儿滋儿饮茶。他盯着方亦二人越凑越近的脸,茶水便滴落在袍衫裙摆上。一边新进的小火者见温鹄的茶碗茶盖开始不详地碰响,便知他心情差到极点,赶紧躬身把茶碗接走,防止温鹄摔杯为号,血溅政事堂。
亦渠听了方虬的发言,静了片刻,亲切地将身体转向温鹄,问道:温内使,安排冬猎的事,您以为如何?
起先他们论的那些事,温鹄一句也没听进去。此时他懒懒翻了个白眼,低头捻着袖口应道:一切依二位行事。
论理,在死了爹的境况下,行杀伐见血光的冬猎实在是大逆不道。不过皇帝即位,又见危机当前,父哀已经胜不过子荣了——何况大行皇帝并非亲爹呢。而且由于某些原因,朝中已没有可靠的老臣,只有亦渠等年轻当道,奸佞之色浮露于表的蛇鼠小辈。正因如此,提出这样一个荒唐的决议,竟也无人反对。礼崩乐坏的时代恐怕不远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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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因为触怒了上天,孕积多日的雪再一次飘蓬落下。亦渠坐在值房烘手,脸色泰然。宦侍们最近都不太敢接近她,政事堂内外十分清净。
外间大门碰响。亦渠站起来,以为是宫里来了人:实际上确实是宫里来了人,只不过是后宫。
太妃的两位大宫女,许情贾意,戴着小帽披风,脸上蒙着面巾,跳了进来。
亦渠眉毛紧跳了两下,预感大事不好。她礼道:许美人,贾美人。
许情喝道:嘴里混说什么,谁是美人。
亦渠:这不是您二位的品阶吗……
许情又喝道:嘴里混说什么,你难道认识我们!
亦渠不说话了。她两手空空站着,和两位大宫女默然对视。
贾意这时才发话,冷漠地一别头:把她绑走。
这真是全新的体验。宫女杀皇帝都行,但宫女绑架大臣是不是有点过分了。亦渠被拖上小轿,疯绕了几圈,两位大宫女企图将她的方向感打乱(不过总体来说,行进方向是往北向后宫没错)。
好不容易她从轿上下来,扯下蒙眼布,步履还带点七荤八素。奇怪的是,直到两眼能视物,她才嗅到满院子清冽的寒香,因此嗅与视两感忽然扑来,将她震了一下。
而这样的香气,不可谓不熟悉。
始作俑者太妃就站在寒梅花影之后等她。
太妃看亦渠走路都在画圈,讶异道:不是让你们好好请她来的吗?
许情搭腔说:这样快。
太妃嗔怪:下次不许这样了。
亦渠捂着头:还有下次?
亦舍人,来。太妃一只手扶她上台阶,亲厚地抚摸她重又冰冷的手背,随我去更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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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温过的琼酥酒,我们可以干杯。这样的酒不涩口,也没有浮沫,青幽幽的,像碧潭里的水。来,小渠,温酒暖脾脏,人生路漫长,身体还需玉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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