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野立在门前, 没坐下, 应付了句:“殿下病了,不能见人。”
他没有说的太明白,但以崔桂的老道, 怎么可能不明白他的意思, 固执地问道:“殿下身上究竟出了什么事?也该叫我知道, 早做应对!”
明野道:“小病而已,过几日就好了。”
崔桂追问:“殿下关系着天下之人的性命,大将军切莫……”
那位从小养育长公主长大的周姑姑走了进来,她的眼中有未干的泪痕,恳切道:“崔大人,殿下真的是病了。”
崔桂意识到,长公主的病怕是不假,只是病的不同寻常。
如果明野真的对容见做了什么,也没有必要再维持现在的局面。
崔桂只能选择相信明野,除此之外,他也没有别的能做的了。
而在容见不能露面的三天里,费金亦也时刻关注着长乐殿的消息。
但还有更重要的,提前筹谋的事。
费金亦明白,宫中的锦衣卫,上京城中的禁军,大多都归属于容见麾下,另外还有明野的支持。这样内外交困的局面,非得以上京城外的力量打破才行。
容见确实有几分聪明,但根基太浅,他做了十多年的皇帝,多少人在他的手中提拔上来,成为一方大员。虽然崔桂对于中央官员的任用严查死守,但地方上就鞭长莫及了。
书生和文官是做不成事的。费金亦一直这么觉得。
明野虽处于宫中,却只有随身亲卫。而上京之外,还有地方驻兵,一旦聚集至此,不是区区一万人的禁军可以抵挡的。
这是一个疯狂的计划,算得上是谋朝篡位了,但费金亦不在乎这些了。等他成为真正的皇帝,真相可以一一销毁,他还是那个名垂千古的名将,然后在旁人的尊敬中成为大胤的帝王。
思及此,费金亦暗哑的嗓音压得极低,他问:“张得水,外面有信了吗?”
上京周围的两府四州,费金亦都发出消息,说是长公主谋逆叛国,命令他们速速来京救驾。
张得水道:“殿下许以高官厚禄,子孙万代的富贵,那些人怎么会不知道轻重高低。都已经蓄势待发,只能夜行来京,瞒过这些逆贼。”
费金亦还是没有松开眉,他知道这个决定有多冒险。
张得水便继续谄媚道:“殿下不必焦心。长乐殿那位据说病的厉害,谁都不见,天天窝在寝殿里不出来,又不宣太医,老奴瞧着,像是早死的命相。”
费金亦闭着眼,他知道这话不能信,片刻后还是问:“那个孽种是真的病了吗?”
生病没有关系,但病的不能出行,甚至见人,任谁都知道其中的蹊跷。
费金亦由衷道:“真希望能听到她的死讯。”
在惶惶难安中,崔桂等到了第四日,长乐殿传出消息,长公主就恢复过来,可以如常见人,处理政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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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见睡了很好的一觉,醒来的时候,精神好了很多。
他偏过头,发现帐子没有完全拢着,俯身凑近了一些,透过缝隙,看到明野靠在床沿边看书,随意扎着的高马尾垂在自己的枕边。
明野的感知十分敏锐,几乎立刻就察觉到容见醒了,他回过了头,两人正好对视,谁都没有移开视线,也没有眨眼。
外面似乎很明亮,而帐子里昏昏暗暗。
一明一暗间,容见缓慢地眨了下眼,打破了这样的寂静。
明野伸手撩开帐子,肯定地说:“你醒了。”
强烈的阳光照了进来,也许是太久没有见光,容见觉得有些刺眼。
明野穿了一件宽大舒适的道袍,单膝曲起,上面摊着一本蓝皮线订的手抄书,整个人似乎很放松。
容见跳下床,赤脚踩在他的道袍上,瞥见封皮上的书名是《太虚经》,心中有些许疑惑,明野平时会看这样的书吗?
但也没有想太多,明野抱住了他,身上的冷香更重,昨日那点若有若无的血腥味消失了。
洗漱用饭过后,容见本来是要找周姑姑帮忙化妆,却没叫成,因为明野帮他画了眉,稍微装点了些脂粉,抹了朱红的口脂。
其间也谈了近几日宫内外的情况,容见知道利害关系,说是待会就去内阁,要与朝臣见面。
至于费金亦,容见问道:“他是打算做什么吗?”
明野用口脂一点一点描摹出容见嘴唇的形状,回道:“上京周围两府的兵马有异动。他可能是想直接逼宫。”
容见听了后不自觉地抿了抿唇,古代的工艺本来就不怎么样,口脂未干,又重叠在了一起,已经无法恢复原样了。
明野的拇指顶起容见的下巴,低头看着他的嘴唇,评价道:“只能擦掉再涂了。”
然后,在容见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吻掉毁了的口脂,在湿而热的嘴唇上抹了新的。
清醒过后,容见一如往常地同人商量政事,在见到长公主安然无恙,崔桂才放下心。
好像并未发生那场没有缘由的昏睡。
不同的大夫诊治了很多次,也在宫外冒用他人姓名找过太医,都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所以他们都没有再提过那件事。
但容见知道明野记得很清楚。
之后的几天里,明野几乎没有离开容见的身边,除非一些必要的事物,做完后还是会第一时间赶回来。
傍晚时离开太平宫后,又会通过别的方式回来,站在那棵桂树上,敲开容见的窗,再次相拥着入睡,什么也没有做,仿佛这样就已经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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