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月宗近,你会保佑我吗?你会原谅我吗?
神明大人,你能听到我的祈祷吗?
第三天,我和安室透告别,运转能力,降落到摩天轮的座舱里。
松田阵平正在敲短信,他看到我,吃了一惊,手刚按下发送键,香烟就从嘴巴里掉了下来。
我拉住他的那一秒,炸弹就启动了,余波冲击着我们,我用灵力包裹住我和他的身体,试图回到事先确认的定位点。
松田阵平摔到地上,我手松了开来,灵力褪去,正想喘一口气,就感觉时空洪流把我卷了起来。
“花音!”松田阵平朝我冲来,我只来得及用灵力裹住身体,就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的时候,我感觉全身酸痛,像是被卡车碾过一样。
躺在冰冷的地上,手脚都动不了,我试图运转灵力,然后发现灵力消失了。
天哪。
我想起妈妈时常警告的灵力透支,心里升腾出无限恐惧。
这就是捉摸不透的因果吗……没有人敢玩弄伟大的时间和空间,没有转盘和灵符作为辅助手段,我怎么敢随便在没有开辟隧道的时空中穿来穿去呢……
我感到十分绝望,只能呆呆地望着天空,夜色已沉,温度下降,我打了个寒颤。
我的手脚慢慢有了知觉,麻痹感渐渐褪去,但是只能小范围地活动,我甚至坐不起来,只能无望地转动着头和眼珠。
一个人推开后门,走进我躺着的小巷。
“怎么已经有人躺尸了?”那个人瞥了我一眼,喃喃自语。
是赤井秀一的声音!
我心中狂喜,试图叫他的名字,但喉咙沙哑,只能发出啊啊的声音。
“还有意识?”他朝我走近,在我旁边蹲了下来,“天哪,你是喝了多少?”他皱起眉头。
他看上去好年轻……我愣愣地看着他,忘了自己想要说什么。
他抬起我的上身,拖着我在地上走,然后把我藏在垃圾桶的后面。
“你在这里待着,就不会被人捡尸了。”他和我解释。
他走了,而我靠在垃圾桶的边上,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逐渐可以活动四肢,有醉汉跌跌撞撞地从酒吧的后门里出来,进入小巷,对着垃圾桶狂吐不止。我藏在阴影中,确实没有被人看到。
过了很久很久,我才能从地上爬起来,然后一瘸一拐地往酒吧走去,我走得很慢,因为脚步不太灵便。
后门打开,一群人走了出来,我看到了赤井秀一,他正搂着一个大波浪金发美女,有说有笑。
“秀一!”我扶着墙壁,叫他的名字,声音破碎,被淹没在酒吧嘈杂的音乐中。
但是他听到了,回头看我。
“怎么了?”那个金发美女注意到他的动静,也回过头来,然后她夸张地叫了一下,“我的上帝,她身上好脏好臭。”
醉汉的呕吐物确实溅了不少在我身上,还有垃圾桶里流出来的污水,还有小巷地面上的尘埃泥土,还有被时空洪流和爆炸余波卷得破破烂烂的衣服。
赤井秀一打量着我,他似乎认出我了,似乎又没认出来。
“你认识我?”他这么问道。
原来……这就是他和我的第一次相遇啊。
泪水在我眼眶里打转,为回不去的家,为透支的灵力,为前途未卜的明天,为别人对我身上又脏又臭的嫌弃,还为他,为他未来的死亡和如今的年轻,为我和他的第一次相遇与他和我的第一次相遇。
在那个陌生的街头,我孤独、无助、充满恐惧,而他向我伸出了手,那个七岁的我。于是我跟着他走了,再也忘不掉他。
“赤井秀一……”我的泪水掉了下来,“我是早川阳菜啊……我认识你……”
我认识你好久好久,从七岁,到十八岁,贯穿我的生命,整整十一年,十一年。
金发美女拽着他的手臂,而他朝我走过来。
“喂,”那个女人说,“你不会真的要和这个醉鬼上床吧?”
“抱歉,”他转向那个女人,“因为是认识我的人,所以……”
“所以你选择她而不是我?”那个女人生气地甩开他的手,“你也是个怪胎,就和怪胎一起玩吧!”
金发美女走了,而他再一次把我带回了家。
我好好地洗了一个热水澡,他给我拿来一件浴袍。
“抱歉,我只有这个。”
“没关系。”我摇了摇头,把浴袍穿在自己身上。
“所以,你怎么认识我的呢?”他问我。
我痴痴地看着他,他现在真的好年轻,十八岁?十九岁?总不会超过二十岁吧!
“你多大了?”我脱口而出。
“我二十了。”他看着我。
二十啊,二十好啊!只比我大两岁呢。
心中升起幸福的泡泡,我想起那个金发美女说的话,她是他的女朋友吗?应该不是吧……他的女朋友肯定都是人美心善的好女人,像朱蒂或者宫野明美……
不过,现在他还没有遇到朱蒂和宫野明美,他只遇到了我!并且选择了我!
“你怎么认识我的呢?”他又问了一遍。
“我知道你叫赤井秀一。”我看着他漂亮的绿眼睛,“有一个弟弟,叫羽田秀吉。你是美国人,出生在英国。”
他还不是FBI吧,那这个不能说。其他的,好像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我对他的了解,好像并不多呢……
“我还不是美国人。”他说,“正在为成为美国人而努力。”
“你一定可以的!”我鼓励他,“我相信你!”
他笑了,薄薄的嘴唇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在我的软磨硬泡下,赤井秀一答应让我住进他的房子里。他似乎把我当成追求他的疯狂女人,不过……在某种意义上,也不算错吧?
毕竟我的灵力透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或许永远也恢复不了了……
也许,这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他,在他死前,在我死前……
明天和意外,到底什么时候会先来临呢?
我们交往了。
很正常吧,因为同住一个屋檐下,他上学、打球、和朋友出去玩,我有时候会陪着他,有时候会去别的教室听课。我最喜欢一门讲日本历史的课,每节课都不落。那门课上没有很多学生,而我有时候会回答问题,老师就认识了我。
回到家里以后,我会做饭,因为是他收留的我。卫生是我们俩轮流打扫的,但他总是打扫不干净,我指出他的缺点,他说他会改进的,但下次还是打扫不干净。我很生气:“你这样以后是找不到女朋友的!”
“你不就是我的女朋友吗?”他这么对我说。
我语塞,过了一会儿,我憋出一句:“我又不可能做你一辈子的女朋友!”
他点点头:“不做女朋友,那就做妻子吧。”
然后我就哭了。
什么嘛!这算是,求婚吗?
他搂过我,和我一起窝在沙发上。
“你为什么总是哭呢?”他问我,“你为什么一直在哭呢?”
“因为我很伤心……”我和他说。
一个学期过去了,那个开日本历史的老师开了一门新课,是日本宗教,我听了两节课,就不敢再去听了,太戳伤心事了。
赤井秀一教我打篮球,开车载我兜风,带我和他的朋友一起参加派对,喝酒喝到趴下,还开始抽烟,并撺掇我也一起试试。明明都是很快乐的事情,但我一直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就像美好易碎的泡沫,随时都会被戳破。
狂欢吧,就像今天是最后一天,狂欢吧,趁着还年轻,还没死去,挥霍时光。
我们在夕阳中接吻,在月光下做爱。假期的时候,我们自驾游,从黄石国家公园出发,横穿科罗拉多大峡谷,经过盐城湖,穿过整个美国西部,抵达拉斯维加斯。
我们睡在车上、睡在汽车旅馆里、睡在科罗拉多漂亮的轮船酒店里。赤井秀一搂着我,而我把头靠在他的肩窝。
第二年,赤井秀一进入毕业季,他开始实习、开始打工,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少,而我也是。
他问我要不要去考SAT,正式进入大学念书,被我拒绝了。
“你不可能一直这样过下去。”他对我说。
理智上,我知道他是为了我好,但情感上,我仍觉得他不想要我了。我和他吵了一架,然后出去找工作,成了一个剑道馆的教练。
做教练让我很疲倦,因为当我握着木刀的时候,我就会想起妈妈,想起刀剑男士,想起回不去的本丸。我每天都在调动灵力,每天都失败了。我甚至跑到大瀑布旁边,打坐了一整天,试图吸收所谓自然的日月精华。赤井秀一陪着我,他总觉得我怪怪的,但是他也说了,正是我身上怪怪的地方吸引了他。
但最后,我们还是分手了。
是他先提出来的。
“我总觉得,你不爱我。”他对我说。
“我爱你!”我咆哮,“你怎么能说我不爱你!”
“你看着我,就像在看另外一个人。”他这样说道,“那个人应该很像我,因为你透过我,在找他的影子。”
我怔怔地望着他,泪水就流了出来。
二十二岁的他、三十二岁的他,有多大的区别呢?
或许十年的时光,隔着的不仅是岁月的沉淀,还有那个七岁的小女孩、那个茫然无措的早川阳菜。
他伸手擦掉我的眼泪。
“你总是在哭,是为他而悲伤吗?他死了吗?”
“他死了……很早就死了……”他死以后,我的心就碎成了一瓣一瓣,再也拼不回来了。
“他真是个混蛋啊,让你这么难过。”
“他是个混蛋!你也是个混蛋!”我挥舞拳头打他,“你们都一样混蛋!都是混蛋!”
他握住我的拳头,把我拉进他的怀里。
“是,我是混蛋。对不起,我很自私,喜欢的女孩喜欢一个和我很像的人,我也是会嫉妒的。”
我放声大哭,而他搂着我在沙发上坐了一整夜。
赤井秀一啊,为什么会这样呢?为什么我小时候,遇到的是成熟后的你,当我长大了,遇到的却是年轻时的你呢?这是命运的玩笑吗?为什么我们不能在恰当的时候,遇到恰当的彼此呢?
我搬了出去,一点一点打包我的东西,结束以后,他的房间空了一半。
原来,不知不觉中,这两年,我竟然留下了那么多存在……
他问我:“你一个人住可以吗?”
我的心已经麻木,所以变得十分平静:“你不用管我,我做教练,赚得比你还多。”
他把我送到新的住处,我们就告别了。
一个月后,我的灵力回来了。
我给他发了条短信,就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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