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院子里的人都跑光了,没有人记得这屋里还有一个半死不活的人。
秦孟仁的随从都非常听话,只管锁门送毒药,然后不给吃喝,其余一概不管。临走的时候,这些人依旧没给她开门。
柳文惠撑着最后一口气爬了起来,一拉门,锁着的。
她侧耳听了听动静,一个人都没有。她心里又惊喜又害怕,惊喜的是她终于赌赢了。害怕的是谁来给她开门啊!
柳文惠颓丧地坐在地上,过了好久,屋里的暖墙没了热气,开始变冷。她从地上爬起来,看了看这屋子里,最终把眼睛盯上了窗户。
窗户上的窗棂子当日被柳翩翩拽掉一根,上面有了突破口。
柳文惠踩着虚弱的脚步在屋里走动,找到一张小板凳,使出最后的力气对着窗户拼命砸了一通。
很快,窗户被砸出一个洞,足以让瘦弱的她钻出去。
柳文惠先将自己的东西扔了一些出去,然后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从那个洞里逃了出去。她先去了厨房,万幸那群男人都比较粗心,跑的时候没有带厨房里的东西。灶还是热的,锅里还有些剩饭呢。
柳文惠已经顾不得嫌脏,狼吞虎咽起来。
吃饱喝足之后,柳文惠坐在灶门下烧了一堆火,一个人坐在温暖的草窝里一边烤火一边思考问题。
她看了看空荡荡的院子,这里肯定是不能待了,等秦孟仁回来发现她没死,肯定不会饶了她。回京城?秦太太知道了都要找她的麻烦。
天大地大,柳文惠一时竟然找不到可以容身的地方。
或者,去找亲爹?柳文惠很快否认了这个念头,她跟那些人都合不来。
想了好久,柳文惠决定悄悄回京城,先找到亲娘再说。
柳文惠把厨房里检查了一边,她无比庆幸当年柳翩翩学厨艺时她跟着学了一点。她用剩下的食材给自己做了许多干粮,全部放在包袱里。
回京城的路千里迢迢,柳文惠担心路上不安全,动手给自己做了两身男人的衣裳,往自己身上撒了很多锅灰,还把自己的脸挠出几道血印子,指甲剪的光秃秃的,整个人看起来灰头土脸,然后背上包袱就出了大门。
后方还在打仗,北方军即将要入城,城里有些大户准备逃往外地,柳文惠今日跟在这家后头,明日跟在那家后头,虽然安静,但看起来十分精明的样子,且她身上还带了匕首,普通人家也不敢惹她,竟然也平安到了京城。
整个京城已经是人心惶惶,对出入管的非常严格,没有正经理由,一概不许出入。
柳文惠花钱在城外买了个假的户贴混入了京城,但她压根不敢回秦家。她放走俘虏的事情说不定已经传入了京城,她现在回秦家,秦太太头一个不会饶了她。
柳文惠匆匆去往薛氏和柳文忠住的地方,然而让她想不到的是,柳文忠家里大门紧锁,一个人都没有。
柳文惠怕人家看到自己,从门外面一个隐秘的地方找到一把钥匙,悄悄开门进了屋。到了屋里,她越看越心惊,这家里空荡荡,压根不是临时出门,这是已经搬家了。
柳文惠在屋里转了好久,决定先潜伏两天再说。
柳文惠趁天黑后开门出去买了些吃的回来,好在柳文忠家里有柴火,她自己做饭自己烧火取暖。
她从外面将门锁上,然后自己从厨房那边努力翻墙进屋。因着她动静小,邻居们居然都没意识到这家里多了个人儿。
这样潜伏了四五天,柳文惠每次上街都能听到很多让人心惊肉跳的消息,比如白将军死了,秦大人败了,最后一个坏消息是孙侯爷也败了,正在往京城撤退。
柳文惠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了,她悄悄收拾好包袱,在宁哥儿回家的路上等着。
秦二太太就这一个宝贝孙子,凡是宁哥儿出门,周围都是一群人跟着。柳文惠一个灰扑扑的人,还穿得男装,掉进人堆里都找不出来,谁也不会多看她两眼。
柳文惠看到宁哥儿后老远就喊起来:“宁哥儿,宁哥儿。”
秦家的家丁见到个陌生人立刻将宁哥儿围了起来,宁哥儿却觉得这声音有点熟悉。他扒开人群往对面一看,一眼就认出了柳文惠,立刻欣喜地跑了过来。
“柳姨,柳姨你回来了。”
柳文惠对着宁哥儿示意,让他不要出声。然后低声道:“宁哥儿,你愿意跟我走吗?”
宁哥儿愣住了:“柳姨,我们要去哪里?”
柳文惠实话实说:“你已经十三岁,也该懂事了。你爹、白将军败和孙侯爷都败了,北方军说不定有可能会打入京城来,一旦他们入城,你的身份暴露,他们肯定不会放过你。你跟柳姨走吧,我们走远一些。要是将来京城平安,我们再回来。”
宁哥儿傻眼了:“柳姨,那,祖父祖母怎么办?”
柳文惠咬牙道:“你回去问你问你祖母,明天早上我在城外二十里地外的蔡家坡等你。辰时一过,你若不来,我就自己走了。”
说完,柳文惠甩开宁哥儿的手,扭头就走了。
宁哥儿想喊,又怕柳文惠生气。就在他犹豫的时候,柳文惠已经消失在人群中里。
宁哥儿匆匆回家,进了正院后一幅欲言又止的样子。已经辞官在家的秦二老爷有些奇怪:“宁哥儿,你这是怎么了?”
宁哥儿转了好久之后才期期艾艾地转达了柳文惠的话。
秦二老爷的眼神立刻犀利起来,秦二太太大气不敢出坐在一边。
过了好久,秦二老爷问孙子:“宁哥儿,你敢跟你姨娘走吗?”
宁哥儿急了:“我要跟祖父祖母一起,祖母,让柳姨回来好不好?她好像不敢回来。”
秦二太太看向秦二老爷。
秦二老爷对孙子道:“你姨娘说得对,若是谢贼打入京城,我们全家都没有活路。但是宁哥儿,你不一样!”
宁哥儿低声道:“祖父,孙儿不希望咱们家任何一个人去死。”
秦二老爷早就看开了:“宁哥儿,你爹办错了事儿,自古父债子偿,就算谢贼不入京城,你爹也要受处罚。你姨娘看似放走了俘虏,却给你讨来一条生路。若是谢贼入京城,你跟着你姨娘,他说不定会放了你一条生路。还有裴谨言,他肯定也会护着你。只要你能活下来,咱们秦家就还有希望。”
说完这话,秦二老爷立刻放下茶盏:“明天你就跟她走,趁着现在孙太后还没有开始找我们家的麻烦,你快走。”
不管宁哥儿愿意不愿意,秦二老爷当即决定要送孙子走,还不断地嘱咐他:“你要记住了,在外头要听你姨的话。以后也别叫柳姨,就叫三姨。她对你还算不错,有她护着你,将来秦王妃也不会苛责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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