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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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都多少年没吃过了。

姥姥过世后,她再没有回来过。

于锦芒狼吞虎咽地吃着火烧,只看姥姥从包装袋里翻了翻,也翻出一个肉火烧,往坐姿很大爷的路世安方向一递。

姥姥笑着看路世安,一脸慈爱:“小伙子,你也吃个?”

第9章 阿婆 别这么着急

姥姥心肠一直好,于锦芒还小的时候,爸爸妈妈想要生弟弟,违反计划生育,就要罚款——罚款还是轻的,那时候隔几个月就有工作人员上门来验尿,验孕,验出来就带走去人工流产。庄素梅运气好,第一次来验的时候,她有点见红,带着工作人员去厕所,说自己身上来了,是生理期。

工作人员信了,也就没有拉着她验尿。

第二次,从上门前,爸爸妈妈就开始锁门跑路,去躲胎了,躲躲藏藏,带着女儿不方便,就把于锦芒丢给姥姥养。

那时候刚好是夏天,天气热,于锦芒坐在姥姥家院子大门下乘凉,趴在凉席上,听不远处瞎子师傅拉二胡唱。

瞎子师傅是流浪的人,背一把二胡和简单的铺盖,拎一根木棍,走到哪儿,唱到哪儿。他免费给人唱,免费拉,只有一个条件,给他点儿吃的,给点儿喝的,晚上留他在大门下睡一晚上。

姥姥把凉凉井水里泡好的大西瓜切开,让于锦芒给瞎子师傅送过去。

天气热,井水里泡好的瓜冰凉,地上被晌午大太阳晒热了,于锦芒趿拉着拖鞋,两只沾了泥的小脚跑过去,递给他,喊一声叔,问他今天还唱什么呀。

瞎子师傅在一个村庄里最多唱一周,一周过去,他就走了。姥姥拿了个布袋子,给瞎子师傅装了些煮好的鸡蛋、塑料袋里装着腌的咸肉,还有几个甜瓜,让他路上应急吃。

瞎子师傅笑眯眯地和她道别,又说她一定长寿。姥姥爱听这个,又扯了于锦芒过来,让师傅感应感应,这孩子将来怎么样?

“学习上很好,将来工作也好,是有出息的好孩子,”那瞎子师傅说,“不过命里有一坎,过去了,前途一片大好。”

——那要是过不去呢?

——吉人自有天相。

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却也让姥姥忧心忡忡了很久。一般来说,他们不会讲坏话,但凡有个化解的法子,都不会说“吉人自有天相”这样仍旧将命运交给老天爷抉择的东西。

偏偏……

偏偏。

姥姥敬畏之事颇多,立刻带了于锦芒去庙里烧香拜菩萨。又从庙里求了个护身符,给她放在枕头下面,叮嘱她,今后也要时时刻刻地戴着。

后来,那护身符在和前男友吵架时不小心弄丢了。

下着大雨,前男友打着伞,翻了垃圾桶,又沿着两人经过的地方走了仨小时,最后才在路边找到。

他的手被冷风冷雨刺得发红,微微肿起来,冻到都无法蜷缩,只僵硬地捧给于锦芒看。

那时候两个人还在吵架,彼此谁都不服谁。

不知是气还是冷,于锦芒一直都在抖,对方也在抖。

那护身符的袋子还在,里面姥姥求来的符纸却被泡水沤烂成浆了。

但姥姥永远都不会变。

她好像一直都这样,好像一生都一直爱于锦芒。

姥姥一点儿也不吝啬,她给诊所里的医生捎了包子,自然也会将火烧分给坐在孙女旁侧的男人吃。

肉火烧不是油炸也不是煎、蒸出来的,而是烤。

用黄泥垒成的吊炉,师傅将火烧贴在吊炉壁上,控着火慢慢烤,肉馅儿和肉汁都被香油封在面饼子里,表层的芝麻烤得酥酥香香,咬一口,饼皮软韧,不干不湿,刚刚好。

姥姥买来的这家肉火烧,师傅做了二十多年的饼,肉馅儿也香。鲜肉合着淡淡胡椒粉的味儿顺着喉咙往下,一路从舌尖跳进了胃,于锦芒呆呆地看着姥姥,又看路世安。

路世安也愣住了。

他尚保持着刚才的姿态,一动不动。

姥姥又将那火烧往他面前递一递:“吃呀。”

路世安僵硬地接过:“谢谢。”

于锦芒同样僵硬地咀嚼着口腔里的肉饼,一下,又一下。

姥姥同他聊:“小伙子,家哪里的啊?”

路世安机械:“淄博的,现在住济南。”

“呀,挺好挺好,淄博的,离家近,”姥姥说,“你认识我外孙女啊?”

路世安:“嗯。”

姥姥说:“咋认识的啊?”

于锦芒看看路世安,又看看自己如今初中生的身板,沉默半晌,将嘴巴里的饼咽下去:“他是我老师。”

姥姥喔了一声,看路世安,又看了看于锦芒,叹气:“时代不一样了。”

于锦芒:“……姥姥?”

姥姥笑眯眯,转移了话题,仍旧问路世安,家中父母可还健在啊?如今在哪里工作呀?怎么忽然的来这里呢?他看着年龄也不大,还不到三十呢咋就过来这儿了呢?

于锦芒还是第一次见路世安这么吃力应答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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