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枝眼睫颤了颤,觉得他的语气并不仅仅是在问额头上的伤,只乖巧地哑着嗓子应着:“以后不会了。”
齐敬堂似乎很满意她的回答,抚了抚她的发顶,又似往常一般温柔,替她倒了点茶水润喉,南枝偏过头,就着他的手小口小口地喝着水。
“饿不饿?”
“有点儿。”
齐敬堂又叫了些饭食进来,南枝坐起身,拿木勺搅着白粥,往嘴里送了几口,温热的白粥将整个身子烫得渐渐暖和起来,好像这才有了一些力气:“你什么时候找到我的?”
“你逃跑的当夜,在船上。”
原来竟然那么早,南枝轻扯了下嘴角,觉得仿佛牵动起了一个并不存在的伤口:“那些人……”
齐敬堂知道她想问什么:“不是我安排的,那算是个团伙,他们有很多支线,有的分布在码头,有的则在街头,而这一支,守在专办文书一类的衙门口,见有办籍不顺的人,便由那个小乞丐偶遇搭讪。而后指了路子,让他去找那个算命摊子,说可以办下假户籍,而大多数的人对那个小孩一样的乞丐并无戒备,便这样上了当。”
“他们都是混迹市井的人,你即便穿着男子袍衫又画粗了眉毛,他们也可以一眼认出你是女子,等待鱼儿上钩,若是强壮男子,则之后会有假扮的衙役,抓住他使用假户籍的把柄加以讹诈。”
“而像你这样的女子,一瞧便是逃奴或是私逃出家的小姐,便使一些药迷晕了,卖给人牙子,或是青楼里去,明白了吗?”
南枝忽觉鼻腔酸涩,她想忍住,眼泪却不由自主地流下来,他早就找到了自己,却并不着急将自己将她带回去,而是一路跟着,看她绞尽脑汁却又一败涂地。
他总是以这样最温和的方式,让她明白最残忍的事实。
齐敬堂抚着她的脸颊,替她将眼泪擦干,语气柔了几分:“要长教训。”
马车行了两日,便回了京城,南枝掀开帘子,看着街上潮流如织的人,有些恍惚,仿佛这些日子的惊惧、侥幸、欣喜担忧都皆是大梦一场,自己只是睡了一觉,清晨有几声鸟鸣,醒了,她依旧是他的奴婢。
待回了侯府,齐敬堂只叫南枝回屋休息,自己则往阿顺堂去见老夫人,人刚走进院子里,屋里头便有个丫鬟打了帘子出来,同他行礼道:“侯爷,老夫人近日病重,怕过了病气给您,说是等病好了您再过来请安不迟。”
“既祖母有恙,我便改日再来,只是你将此物转交给祖母。”他说着,从袖中拿出一张已叠好的纸,放到婢女手中,婢女忙接过来,又打了帘子进了屋里。
没过一会儿,又匆匆跑出来,追上了已走出院子的齐敬堂:“侯爷请留步,老夫人请您进来。”
齐敬堂走进屋里,里头有一股浓重的药味,老夫人这次是真病了,当夜之事闹得很大,齐敬堂半分也不顾及她的脸面,不但将她身边的人拿下拷问,甚至后来将陈妈妈打了板子,灌了哑药直接发卖了出去。
那是自小伺候她的人,这是将她的脸面往地上踩,更何况她千辛万苦地谋划,却还是让南枝那个丫头跑了,一时急火攻心,便病倒了。
丫鬟将老夫人扶起身,拿了沓银枕替她靠着,老夫人头上勒着宝蓝色的抹额,容色有几分苍白憔悴,看着齐敬堂的目光又怒又悲:“你是疯魔了。”
齐敬堂却似没有看到她的愤怒一般,目光仍然是沉静的:“祖母上了年纪,记性大约不是很好,忘了自己当年都帮二房做了什么,如今孙儿还肯称您一声祖母,您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老夫人脸色一瞬间白下来,气得颤着指尖指向齐敬堂,却半晌说不出一个字来。
“东西祖母也瞧见了,贩卖私盐是重罪,谢家也参与其中,虽不是主谋,但此事可大可小,如今刑部正在查这个案子,到底是祖母的外家,孙儿愿意帮衬一把,只是孙儿也想同祖母讨要一样东西。”
***
“南枝姐。”门扉被敲响,听声音是小蝶,南枝起身去开了门。
小蝶则兴冲冲地扑进来,声音喜气洋洋的:“恭喜南枝姐,方才侯爷发了话,已将你抬为通房了,赏赐明日便下来!”
“什么?”南枝眉心一蹙,只觉耳畔嗡的一声,脑袋里一瞬间空得什么都不剩。
“侯爷方才下的令,只不过是现时候有些晚了,明日便会张罗起来,侯爷还说,若你愿意,便搬去木樨阁,再选两个小丫鬟带过去。
若说通房其实只算半个主子,按理说并不会有单独的地方来住,更别提还安排人伺候,这算是很大的恩典了。
“侯爷待姐姐真好,姐姐你不知道,你失踪的当夜,整个侯府差点翻了天,你没瞧见侯爷那天的脸色,简直吓死人了,所有有牵扯的人都被带下去审问。后来听说是和安顺堂有了牵扯,老夫人身边的陈妈陈妈妈立时便被拿下,那可是从小伺候老夫人的,后来被打板子发卖,丝毫不留情面……”
后来小蝶在说什么南枝也顾不上听了,急急地往积雪堂赶去,只是真到了门口,她却收回了敲门的手,深秋的夜风凉而劲猛,将心火扑灭。
南枝在战栗中渐渐清醒,她拿什么身份去质问他?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何况在外人看来,他给的恩赐。
南枝有些颓然地垂下手,转身欲走进风里,里头的人却是感应到了似的,出了声:“进来,躲外头做什么。”
南枝抿抿唇推门而入。
“想说什么便说吧。”
齐敬堂正坐在南窗大炕上,难得有雅兴,往模具里小心拨了几勺香粉,又拿香篆压实,很快香被点燃,铜质的盖子合上,香炉里燃出沉冷的木质香调。
南枝挪到他身边:“公子为何要抬我做同房,您不是答应了奴婢……”
“那你又为何要出逃?”
他打断了她的话,语调平和,却让人不敢忽视,南枝被他问得有些心虚,只垂下眸子嗫嚅道:“奴婢只是半夜吓坏了……倘若回了侯府,老夫人还会将我送给瑞王。”
“撒谎。”他修长的指骨捏着她的下颔,使了些力道,迫使她直视着自己,那目光深邃如寒潭,像是一眼便能望进人心底里去。
“以你的聪慧,不会看不出老夫人的别有用心,但你仍瞒着我随她出府。”
他的话带着威压,堵住了她所有的借口。
南枝垂下眼睛,明白所有的遮掩和小心思在他面前都无所遁形。
她柔软的脸颊在他指骨下捏得微微鼓起,像只偷吃了榛子的小松鼠,可爱得紧。齐敬堂松了手,将人揽坐膝头,替她抚着脸颊上方才按出来的红.痕:“往事已矣,我不会再追究了,身契我已要了过来,我给你身份,是不想这样的事再发生。”
“可你也要记得,那日夜里是你自己的选择,我未曾逼你,也不会给你回头的余地,往后好生待在我身边,不要再折腾了。”
“我的脾气你是知道的,你犯其他的错我都可以宽恕,唯独背叛和谎言这两样,不要沾,但凡碰到这两样,我不会心慈手软,可记住了?”
南枝听到身契的事眸光暗了暗,只点了点头,算是应下。
齐敬堂见已敲打得差不多了,温.香.软.玉在怀,齐敬堂没有丢开的道理,他手探.进裙里要去剥她的裤儿,南枝忙去捉他的手,期期艾艾道:“奴、奴婢今晚身子不方便,小、小日子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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