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语言学校后,爱子的心理状况好了一些,等她愿意用英语和人交流后,赤井心中的石头更是放下不少。新家的装修如火如荼,组织里被抓的罪犯也开始走司法流程,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一天下午,赤井运动完,回房冲澡的时候,突然久违地感受到性欲。他空窗已久,从组织叛逃后就再没碰过女人,偶尔在冲澡时草草解决一下个人问题。但自从爱子自杀式袭击警察厅后,他就开始连轴转,连这点时间都没有了。压力大时没心情自慰,刚回美国时也没心思做这档事,直到最近,他才彻底放松下来。饱暖思淫欲,他看了一眼浴室的门,确定有好好锁着后,就把浴帘拉得更严实,借着哗哗的水声,开始自我纾解起来。
爱子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生于七月四日》正播到汤姆·克鲁斯从战场归来,不得不截肢。她被勾起不好回忆,看了一会儿就感到难受,便换了个台,发现在播《比利·林恩的中场战事》。她懒得再换了,便盯着屏幕发呆,思维漫游间,突然感到奇怪,往赤井的房间看了一眼。
他已经进去有一会儿了吧。
她收回视线,继续看电视,但看着看着,忍不住又看了一眼时间。
他怎么还没出来?下午就泡澡吗?
二班在和工人打架,比利的战友搀起比利,问他愿不愿意和他们一起回到战场。
爱子又看了一眼赤井的房间,比利在和姐姐告别,她心中狐疑,想起明美去世前一日在浴室待的那一个多小时,但比利转过身,看到了在战场死去的布雷姆,他说:“你终于到来了,比利。”
“是的,我想这就是我的命运。”比利说,“这两周我一直在思考,以为自己了解一些普通民众不懂的事情。但是,你知道吗?是他们在主宰一切。我活在战场,但他们对战场有各自的理解。”
“你我是一个战壕里的小哥俩,”布雷姆说,“离开故土才能茁壮成长,也可能客死他乡。你扛起重任的时候到了。但别忘了,那一枪已经开了。”
如果子弹要击中你,那这一枪早就开了。
布雷姆对比利说:“我爱你。”
比利对他的二班战友说:“我爱你。”
每一个战友都对他说:“我爱你。”
爱子从沙发上猛地站起来,冲进赤井的房间。浴室门锁着,她就疯狂拍门,仿佛在拍明美的门,在拍志保的门,在拍自己的门。
“你在里面做什么?”她喊道,“为什么这么久不出来?”
水声停了,赤井的声音响起:“我在洗澡。”
“洗澡要洗这么长时间吗?”爱子对认准的事有自己的执拗,“你把门打开!”
过了五分钟,赤井才把门打开,他穿着浴袍,头发上湿漉漉地滴着水,从门缝里看着爱子:“你满意了吧?”
爱子上下打量着他,又去看被浴帘遮住的浴缸,又上下打量着他。
“把手伸出来给我看看。”她说。
赤井伸出一只手,她说:“另一只手。”
赤井感到好笑,知道她刚才在看《比利·林恩的中场战事》,便换一只手给她:“你在想什么?我又不是你,不会有心理问题的。”
爱子被戳中心思,羞耻于自己毫无道理的猜测和被人发现的关心,立刻炸毛了:“谁担心你?我看看你有没有做坏事!”
说完,她就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而赤井关上浴室门,重新上锁。
这是被人关心了吗?
一股暖流淌过他的心间。
过了几天,到了赤井看自己的心理医生的时候。他的心理医生姓莱斯利,在fbi就职,是一位金发的白人女性。
他们聊了半个小时,莱斯利就对他说:“我觉得你现在的状态好了不少。”
“是吗?”赤井不置可否。
“你自己没有感觉吗?”莱斯利翻着从他上一个心理医生那里继承来的报告,“兰道医生评估你有自毁倾向,假死计划可不是一个心理正常的人能想出并执行的。”
赤井是第一次知道这个评估:“你直接告诉我,这样可以吗?”
“这就是我的风格。”莱斯利对赤井说,“我喜欢让患者了解并掌握自己的情况,和他们一起克服心理问题。”
赤井很想说“我没有心理问题”,但他把这句话咽了下去。
“好吧,”他说,“你有什么指示?”
“你可以看看兰道医生对你做的完整评估。”莱斯利把一沓资料递给赤井,让他翻阅。
资料很厚,几乎无所不包,甚至有他的性生活记录和自慰记录——当然是他自己回忆的,甚至在他卧底结束,交完任务报告后,也要把这部分回忆下来,写在纸上,交给珍妮·兰道,作为评估他心理状态的一种材料。
“这些都说明了什么呢?”他把资料放回桌上。
“说明你现在吃得多了、睡得多了,烟也抽得少了。”
“我在休假。”赤井说。
“你在监管一个未成年的污点证人吧?”
“监护。”赤井纠正莱斯利的用词。
“当然,监护,抱歉,”莱斯利笑笑,“你有没有感觉到,在帮助别人的时候,自己也在被帮助呢?”
“没有。”
“这才刚开始呢。”莱斯利用笔在纸上圈圈画画,“你之后可以在这过程中感受一下。”
她把纸递来,赤井发现是自己在扮演冲矢昴时的生活记录。
“你扮演冲矢时,”莱斯利说,“自慰的频率比这叁年来的任何时期都要高,抽烟的频率也有所降低。虽然喝酒的频率增加了,但我认为,你喝酒的时候,一般心情比较放松。”
赤井盯着自己的生活记录。
“如果可以的话,我建议你偶尔扮演冲矢出去走走。或者多做做饭、多和小孩相处,模仿一下当时的生活状态,这对你有好处。如果顺利的话,遇到喜欢的人,和对方组建家庭,也是好的。”
每个人都有心理问题,或大或小,或明显或隐晦。人生如苦海行舟,每个人都在渡自己的劫。
但痛苦中的人们可以互相理解、互相帮助,成为彼此的萤火。
爱子开学了,正在努力适应新环境,但忧郁仍隔叁差五地出现,时不时萦绕着她。过去的阴影缠着她的脚踝,随时准备在夜晚攻击她,把她拖下深渊。创伤一旦形成,就不会消失,往后的每一日,都要承受阵痛,即使愈合了,疤痕也会永远留下。子弹在空中呼啸,那一枪已经开了。
深夜,爱子又失眠了。她辗转反侧许久,掀开被子,光脚踩在地上,走进赤井的房间。
赤井的房门没锁,她一推开门他就醒了,却躺在床上,没有立刻动作。
窗帘没有拉上,月光透过窗户洒在被子上。爱子关上门,靠着墙,抱腿坐到地上,一动不动。
过了一会儿,见爱子没有动静,赤井便把被子掀开,背对着爱子从床上坐起来。他穿着汗衫,睡裤长到脚踝,趿拉着拖鞋,绕过床,走到爱子旁边,也坐到了地上,一条腿盘着,一条腿屈着。
“怎么了?”他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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