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闻言先是一怔:“是。”接着应声坐了下来。
话说了一半,后半句也听得出来。
楚承宇的回复是东宫近来并未与大长公主私自往来过。
要知道东宫外的禁卫虽并未公开名义,但东宫这几月来半软禁的事实也摆在众人的眼里,若在此情形下东宫还能同京外的大长公主有所来往,那才是不对之事了。
至于楚承宇的回复是真是假,那就另说了。
楚蔽其实也不在意真假,正如他也不在意东宫是否同大长公主求援过。
因为不管是否有此事,如今的结果皆是如此——大长公主是肯替东宫求情的。
更有甚者,如果东宫的确未曾求过大长公主,这便更能显示出大长公主对楚承宇这个前废太子的偏心。虽然就算如此,楚蔽也不会因此而失望。
楚蔽垂眸看向自己眼前酒杯中的酒水。
他们上一回见大长公主,也不过是几个月前的事,那时的大长公主同他虽未到相谈甚欢的地步,但也一直是拎得清,知晓该知行合一站哪边。
还记得那时的大长公主身子骨瞧着也颇为健朗,还有心思邀请后宫的人打马球。
一想到这里,楚蔽下意识想起了那时的咸毓,于是他收回的目光转为瞥了一眼下首的另一边。
就在这时,他倏地对上了咸毓的视线。一时倒也是有些惊讶。
她怎还在看他?
然而咸毓哪是一直看着她,她的视线其实一直是跟着前面东宫的动态所流转的。
自从亲耳听见任云霏有喜之后,她整个人都恍恍惚惚,还有些不敢置信,可没过一会儿,她又听见了楚蔽的声音。
接着她的耳朵倒是竖了起来,和在场众人一样,混入其中,都看了过去。
楚承宇答了一半,默默坐了下来,眼瞧着也不必续上了,因为上首的楚蔽已经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楚蔽是个话少的人,如今当了皇帝,众人也陆续知晓了些他的个人脾性。因此眼下一而再地主动开口问话,东宫都开始如芒在刺了。
楚承宇面上不显,但后背几乎是绷紧了。如今的他虽然没有十足的底气护住东宫,但眼下他也并非坐以待毙之辈,若龙座上的楚蔽真向他发难了,他也绝不会选择退缩。
可是楚蔽真的只是简单的问他们话罢了。
他接着又缓缓说道:“大长公主来信,许是快要到了弥留之际,朕想着,你们俩的喜事同她提几句,倒也是要尽快些了。”
由于楚蔽说话缓慢,他说到一半的时候,在场众人中真有不少以为后半句是……让东宫陪着即将弥留的大长公主一起……
一直安静坐在楚承宇身边的任云霏也默默松了一口气。
赴宴之前,楚承宇有多忧心,她也怎会一点儿都没有。不过她正是坚持将有喜之事公之于众的那一个,因为她觉得这事不如就趁宫宴当众袒露出来为好。
楚承宇担心楚蔽的反应若是最坏的一种可能,若真如此,那他们两也只能硬着头皮面对了。
他们也未曾料到,楚蔽说的话真像是闲话家常一般。
难不成当今陛下专程设宫宴,请了一众臣工,当着朝臣的面,同东宫闲话家常吗?
忧思伤神不假,但这时候众人先是一愣,接着又转而想偏了……
毕竟相比于前废太子那有了子嗣的消息,当今陛下的后宫还噤若寒蝉,一点儿消息的影都不可能有,这一点在楚蔽登基将近一年之后,越来越成为众人的共识了。
更何况这两月来宫中……说难听点可谓是有些“荒唐”。
眼下看来,众人忍不住怀疑,莫不是陛下也早就听闻了东宫有喜的消息,以至于自己也心急了起来,闹出了请术士炼丹的“馊主意”?
这不,连咸毓这边席位上的众人都神色各异了。
不仅后头的梁才人和朱宝林都没声了,连一旁能一直小声说几句的杜婕妤都不说话了。也不知道她们是想到哪里去了。倒是坐在最前面的裴順仪和吕芳仪,果然较为沉得住气,此时两人竟然又说上话了。
最先开口的当然仍旧是吕芳仪。方才的拌嘴她那已经翻篇了,此时她又想朝裴順仪说话了,还不是简单的斗嘴,而是语出惊人的一针见血道:“陛下莫不是看上了太子妃腹中的孩子。”
“咳!”正想喝口酒压压惊的咸毓闻言的刹那就被呛着了,“咳咳咳咳……”
吕芳仪和裴順仪此时也不在意身后经美人的失仪。
裴順仪闻言,更是淡定地淡淡瞥了吕芳仪一眼,依旧是平日里的语气:“吕芳仪慎言。”
吕芳仪轻哼一声:“这有何说不得的。”
陛下若是一直无后,看上了前废太子的子嗣为己用,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历朝历代也曾有过类似之事。
至于具体如何的行径,那就另说了。
裴順仪闻言,仍是淡淡地说道:“正因为是还未有之事,吕芳仪不该慎言么?”
吕芳仪顿了顿,自然明白裴順仪的话,她顿觉无趣,兀自低声说道:“虚伪。”
裴順仪有些意外地瞥过去了一眼。
这还是吕芳仪头一回如此直白地骂她。
虽说也只有两个字。但也是道尽了他们两人之间的性格有别。
默了一会儿,裴順仪忽然又接着主动目视前方地同身旁之人说道:“我不跟你抢。”
“你说什么?”吕芳仪惊讶地转过头来。
像是也没料到裴順仪尽会忽然说得如此直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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