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湿佛格停下。
「怎样?怕啦?」
「你不也是?」
结果各方就这样僵住,没人敢越雷池一步,生怕来个擦枪走火,大家就会一起陪葬。
直到,从尸人中间走出一个佝僂的老妇人。
「你怎么来了?」圃里赶紧衝过去搀扶,而从老兵细心的温柔中可看出来,那妇人是显然是……,「孩子的妈,不是叫你别管了吗?」
妇人却拍开圃里的手,「我还能走,也知道你们都背着我在干麻。」她缓缓地转身,将在场的人都看了个遍,丞相、婆湿佛格、圃里、卡邦、尸人、泀沁、?浬,和地上更多的尸体。「所以,这就是你要的吗,像上次那样?」
圃里看着她太太,好久,好久。
「唉,别说了。」妇人瞭解男人,于是,她转身走向丞相,缓缓地,缓缓地,缓缓地走着,一路望着丞相,直到站在那同样苍老的男人面前,「男人有他们的想法,而我呢,」她擦了擦眼角的目油,「我是他们的妈,他们都是我的孩子,从洪水后活下来的、新出生的与被泀沁救下来的,都是我的孩子。
「但我不能阻止孩子们做什么,所以,你能够看在他们都是孩子的份上,饶过他们这次吗?」
「抱歉,」石头般的丞相说:「但男人间的事,你真的不懂。」
「我是不懂,我只是个女人。但今晚,我不是来懂这些的,我来,是为了求你。还是,」老妇挺直扭曲的背桿,睁开朦胧的双眼,卸下将死的老态:
「还是,你不再听我的要求了,洝溚渧??」你不再听我的了?
洝溚渧?,丞相呆住,洝溚渧??
他好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了。
自从那人离开之后。
从那天起,他只听过眾人叫他丞相。那些逢迎拍马、戒慎恐惧、忠心耿耿、见钱眼开……的人们,无论心中抱着什么目的,在他面前都是敬称一句,「丞相」。曾几何时,这成为他唯一的名字,而身边还有谁会单纯地打从心中关心他,叫他一声洝溚渧??
所以,面前这丑陋的老妇究竟是谁?
为何知道他的名字?
为何这样叫他?
为何这样求他?
所以真的是她?
所以她没死?
所以只是离开?
不,不可能是她,她才不是这样,苍老、扭曲、枯乾、羸弱。况且现在他才多老,而那时她又多年轻?不可能是她,真的不可能是她!否则……否则……这么些年来,他允许……允许的了……不就……不就……
但是,老妇眼中那坚毅的眼神却又是如此熟悉,逼得他不得不问:「潭潭,是你吗?」
「风,吹吧!巨人吶,咆哮吧!」老妇低语。
「而再会……吾爱。」丞相呢喃,流着泪。「所以,真的是你。」
「是我。」老妇……不,潭潭说。
「为什么?」
「离你而去?不再回来?」
洝溚渧?想握住依人的手,「对,」结果却僵在半空中,因为想起过去。「为什么?」
「我被龙捲拋到异地,我身受重伤,我被尸人所救,我不忍离开他们。」
然后,「我放任人类,我放任恶行,我让他们一次又一次侵扰这里,对不起……我……我不知道,如果我知道你在这里……就……就不会……」
「没有关係,真的,而,每一次的恶行中,我总会想到你。」
「我也想你。」
「所以能答应我无理的要求吗?再一次?洝?」
丞相看着潭潭,好久,好久,然后,这才对潭……妇人……不,老妇说:「这回真的不行。」
潭潭何曾看不出他眼神中的改变,只是,「求你了。」她依旧冀望自己仍是洝眼中那最任性的女人。
但,「抱歉了,我的回覆是:『不』。」
所以,当爱情终于走到讨价还价时,潭潭闭上眼,不愿面对洝:
「即便你亲手让我受到这么多的伤害与苦难,也不愿意?」
丞相看着她轻颤的下巴,彷彿用见到了当年任性的潭……不!是见到了老妇那丑陋的愚昧与无知,尤其是瞥见圃里在后头关注着这一切的时候!「不,我不愿意!」终于拾回铁石心肠的丞相说:「不会,不可能,在我死之前,尸人都不会被世人原谅!如果,你要怨我无情无意,那好!你去问他!问他!间他啊!」丞相狂吼着指向圃里:「你去问他啊!」
事已至此,老妇明白,所以,她睁开眼,深吸了口气,「我知道了。」然后,走到……泀沁面前?「你叫泀沁,对吧?」
「嗯。」
「尸人就交给你了。」
「誒?」
老妇却将泀沁一把推开,转身面向丞相,手中多了把匕首?「我用命跟你换!」
「不!」泀沁、圃里与丞相同时尖叫。
但匕首早已没入腹中。
老妇吃痛,双膝一曲,跪倒在地:「都这……这了样……还……还不行吗……丞相?」
洝溚渧?却只是呆站原地,紧握双拳、鼻翼开闔、全身颤抖。
「别再……生气了……洝,就当是……是……我最后一次……求你。」
丞相看着地上的老妇……潭潭……老妇……一直思念与深爱的人……「好,我答应你,」他的声音好尖锐:「只要尸人不负我,就能永远拥有洪泛之荒。」
「知道了,洝溚渧?。」老妇将匕首一转,倒抽了口凉气,然后,痛苦地转向泀沁:「尸人们,就交给你了。」
「好……。」
以及她的孩子们:「要听她的话。」
「妈……。」
最后,「别了,吾爱,」她望着……圃里:「我们来世再作情人。」
圃里流下泪。
「不哭……」
碰!
但老妇被踹倒?匕首被抽出?架在她脖子上?「你叫他什么?」是丞相:「你叫他什么?」他大吼,用尽此生的愤怒悲恨忌妒怨毒:「你叫他什么?」
「吾爱……」
唰!匕首抹下。
喷射的血柱停歇,老妇也倒卧在血泊之中,被丞相踩在脚下。但是,直到死透之时,她依旧深情地看着圃里,并掛着两道幸福的微笑。
一道在脸上。
而另一道,则在颈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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