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看看。”她手指动了下,才意识到这会儿手里牵着人,但他来的消息并不能扩散,所以她顿了顿,介绍道,“这个是……我男朋友。”
江溯也拉下口罩说了声好,许媛只看到他下颌线,并没认出来,笑着答应两句。许媛问起她的近况,她如实反馈,又听老师说起愈来愈重的升学压力,以及过去七年,她仍旧是历年来的最高分。
三人站在栏杆边,许媛又问他们是怎么认识的,江溯如实说:“我追的她。”
她忽然觉得挺不好意思,被走廊尽头一只小奶猫吸引视线,逗着逗着也被引了过去,许媛和他聊天,终于缓慢发现不对,侧头道:“你是江溯吗?”
“是,”他笑笑,也没避讳,“上过一节您的公开课。”
许媛惊诧,好半天才接上讯号:“是你们俩恋爱啊?太不可思议了,怎么认识的?你工作应该一直很忙吧?”
“是很忙。”顿了顿,他又说,“她不太希望我们的关系曝光,如果可以的话,希望您能帮忙保密。”
“知道,不会的。”
许媛笑,离开前说:“祝你们顺利啊。”
怎么才算顺利,他在那一刻忽然在想,如果能永远在一起,是不是即使中途坎坷泥泞,也算顺利?
他走到她旁边,小奶猫蹭过她两下,又跑开。
她站起来,想到什么:“还是白手套好,住个院都宾至如归。”
她四周前救下的那只橘猫白手套,住院两周吃掉三袋猫粮,她当时本来还怕它胆小,谁知道它在医院惬意又自在,最后被宠物医院的护士领养了。
她转头看着江溯,他问:“要不要买点喝的?”
“好啊,”她看向小卖部,很自然地脱口而出,“不过这边的北冰洋总是告罄。”
……
他微滞:“你喝北冰洋?”
她反应了会儿,然后点头,想起那个火锅店,想起他在桌角磕开的汽水瓶。
“夏天很热,冰镇的好喝。”
他意外发现他们之间关于高中有这么多共鸣,连这么多并不常见的细节都能如此相近。
记忆中狭窄的过道此刻终于变得宽敞,他记得这个走廊,经常有人在他窗边被碰掉书,嘈杂的课间,两个班迎面相对走过时,都必须要侧身。
他陷入回忆,再抽身而出时,发现她收到了新消息,正低头在看,眉心微微皱起。
“怎么了?”她问。
“教授那边这个月20号开课,但我要提前一周填资料和租房,以及熟悉环境,”她看着老板发来的提醒,然后说,“我得提前七天走了。”
……
晚霞落尽,天色忽而变得很冷,连一丝暖光也无。
她抬头看着他。
很长一段时间,气氛就那么沉默着,谁也没能说出话。
都知道旅行到了终点就要下车,但不是每个人都舍得。
她终于先开口,说自己渴了,小卖部正要关灯之前,他们居然顺利买到了最后两瓶北冰洋。
她分不清他们现在站在这里,是圆满还是遗憾。
她知道自己没有再往前开的资本和票根了。
他们一言不发地往校门口走,学校没有入口和出口,来往都是同一条路,谁都在重蹈覆辙。
她脚步有些慢,落在他身后面,她分不清他在想什么,他途经一个又一个班级,走到消防栓的拱门时,她忽然开口。
“江溯。”
她声音不大,但他停住脚步回头。
在这里,十七岁那年的夏季,蝉鸣震耳的午后,无数人侧眼的目光里,他曾用一件寻常的校服,保全过一个女生窘迫的自尊。
她没想过有今天,身在其中时总觉得贪心不够,可从那时候回望,这竟也算得美梦成真。
她在这个晚霞消退的午后抱住他,脸埋在他胸口的大衣里。
她以为自己会想哭的,可只有鼻酸的泪意,满足和唏嘘同时在胸腔中翻涌,辨不得到底哪一个更清晰。
她闷着,声音很低:“我没有什么遗憾了。”
空旷的上空回荡街外小摊散去的车轮声,食物的余香残留在空气里,他们的旅行被迫提前停止——在他连按时结束都觉得不够的时候。
她说,她没什么遗憾了。
而这句话,成为他的遗憾。
因为他知道,这样的总结语,往往出现在临别之前。
他们只剩下最后一个星期。
他开始每晚和她一起看电影,晚时就留宿在她房间里,任气氛如何上头也不会做到最后一步,最最僭越时,只是她足尖克制不住地绷紧,鼻尖眼尾通红一片,睡裙的褶皱涟漪一样晃动在他手心里。
她像被浪潮搁浅在岸边的鱼,只剩本能起伏地呼吸。
视线迷蒙,她听到他抽纸擦拭指尖的声音。
后知后觉问:“……你洗过手了吗?”
他语调里有难辨的,不知真假的笑音。
“现在问这个,会不会有点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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