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沈乌怡也只来得及注意了一秒——
男人杀红了眼,一夜没睡的眼睛里充满了吓人的红血丝,他举着刀看向诊室里唯一坐着的女人,浑身?打扮是素白色的,旁边的座椅上还挂着白色的大褂,进来之前她还在看桌面的资料。
诊室里除了她,没有别的女医生了。
男人的眼睛顿时更红了,还带着湿,他举着刀的手克制不?住激动的情?绪在抖。
前一天他怀孕四个月的老婆也像沈乌怡一样鲜活地活着,但一场意外车祸,把人送进来抢救,今天凌晨却告诉他,老婆儿子都没了。他直接急红了眼,衣服也没来得及换,皱巴巴的不?成样子,找医生要说法却遭到冷拒,只告诉他节哀。
节哀,怎么节哀啊!还有六个月,他儿子就能出世了!明明之前他还和老婆一起看婴儿的衣服,只几个小?时,他的家庭就摔在了地上变得无比破碎,杀人的刽子手医生却活得好好的,谁告诉他,这怎么节哀?!!
事情?只发生在几秒之内。
凶神恶煞且毫无冷静的男人举着刀冲了过?去,恼怒的声音中气十?足:“姓周的你给老子偿命!!!还我老婆儿子,以命抵命!!”
沈乌怡身?上还带着难捱的伤口,行动都无法一时恢复自如,男人直冲冲地拿刀砍过?来,周围的空间还被陡然涌进来的人群挤得满满当?当?,她几乎避无可避。
甚至不?知道是谁,还在身?后用力地推了她一把,想把她往刀尖处推,力量大得出乎惯性。
电光石火间,身?后一只长臂伸了过?来,用力地把她护在了充斥着熟悉冷杉味的怀抱里,挺拔的身?影替她隔绝了闹哄哄的人群。
但真正的刽子手却没停下动作,直直地把刀插进了突然伸出来的男人手臂,青筋盘结的手臂一瞬间往外喷出了血,不?受控制地往外喷冒。
刀上沾满了边原的血,鲜血淋漓。
沈乌怡想扭头,却被他单手摁了一下后脑勺,固定在他宽厚的胸膛怀抱里,耳边他低低沉沉的声音响起,却掩藏不?住尾音的哑劲:
“不?疼。”
话音落下,沈乌怡的眼泪一下掉出来,抓着他衣服的手颤抖着,眼前泪水模糊朦胧。
怎么可能不?疼。
连她都看见了地面上大滩的血迹,还在不?停往外蔓延,血的铁锈味充斥着整个诊室。
可他方?才却毫不?犹豫地破开人群来到她身?边,没有一点迟疑地,挡在了她面前,挨下了她躲不?掉的那一刀。
仿佛奋不?顾身?的英雄。
沈乌怡哭得更厉害,她想挣扎开,去找医生在哪,但边原再次轻摁了一下她的后脑勺,没让她抬起头。
包围着这里的人都来意不?善。
边原抱着她,受了伤的那只手,趁乱用力夺了中年男人手里的刀过?来,但垂下手时却克制不?住微不?可察地颤了起来。
他微闭着眼,喉结往下滑着,不?去看那些?大片大片的血,红得仿佛是地狱的召唤,又像是一个巨大的红色地狱舐舌,只要对?视一眼,便能把人完全吞没进去。
但那股将要抑制不?住的眩晕和恶心感,快要将他整个吞没,临近阈值。
尽管如此,边原抱着沈乌怡的那只手臂却没颤过?一下,平稳得仿佛什么事情?也没发生。
走出来的医生火速按下了内线电话,保持冷静地叫了保安。
医闹的事情?现在屡见不?鲜了,几乎天天都要发生,他今天正巧和周医生换班了,却让医患给他们?挡了一刀,思?及此,胸口的怒火燃燃,医生挂下电话的手指也忍不?住颤了一下。
外面来的那群人闹起来的样子乱作一团。
有人砸着东西在喊:“杀人医院啊!没天理了!!”
有人抱着一个空落落的抱被,声泪俱下:“我的孙啊!你才四个月大,还没来看看我们?就走了,姥姥死不?瞑目!死不?瞑目啊!”
很快,训练有素的保安冲了进来维持秩序,带走了这群医闹的人,外面的警察还在赶过?来。
一切终于恢复平静。
沈乌怡处理完腿上的伤痕出来之后,坐在急诊厅的座位等着,旁边还坐着小?丁和程承深。
程承深走近,伸出手把去饮水区接的热水递给沈乌怡,“别紧张,大家都会没事的。”
小?丁也担忧地看着垂眸不?说话的沈乌怡。
医闹事件发生得很突然,他们?方?才在走廊也是猝不?及防,现场都是刺目的血。
沈乌怡反应慢了几拍,缓缓点了下头,很轻微地扬了一下唇角却能看出竭尽全力,她接过?那杯水,低声道了句谢。
急诊厅现在尤其?的安静,只有低微的刷手机视频声音响起,偶尔医生出声喊号码叫病人。
不?知过?了多久。
边原包扎完走出来的时候,见到的沈乌怡就是一副恹恹的模样,往日一直维持的笑容也所剩无几。
他挨靠着墙,看着她低头数地砖的样子,眼底笑意一闪而过?,低低笑了一声。
沈乌怡敏锐地抬起头,条件反射放下水杯,站起身?跑向边原,浑身?都透着焦急,却不?知道从哪开口。
前一天边原又是喝醉又是发烧的,初愈没多久,现在手臂还被人砍了一刀,他又晕血……
边原正想抬手捏一下沈乌怡抬起的脸颊,却立刻被她握住手臂,她语气很急:“你手别动。”
边原挑了下眉,懒洋洋的,声音却还有点哑:“这只没伤。”
沈乌怡低头看着他手臂上包扎好的伤口,厚重的白色纱布盖住了伤损的创面,整条手臂都毫无保留地显露出来,冷白的皮肤此刻像是毫无血色。
她很轻微地吸了一下鼻子,忍住泛红的眼眶。
差一点,眼泪就要不?受控地滑出来了。
搜索的提交是按输入法界面上的确定/提交/前进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