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边敷衍他,「好啦、好啦。」一边神游太虚地想:他是想准备啥?该不会是灌肠吧?我可是纯零啊……
宝温平深黑的眼眸盯着我说:「我一旦变了,没一百天回不来,你不可以丢下我,要随时带着我!」像一隻摆着尾巴威吓的小狗。
我还在想:是不是演完这齣就能上床了?一边说:「我知道、我知道。」现在精虫充脑,感觉自己特别像是敷衍女友的男朋友。
宝温平红了眼眶,「我是说真的,你以前就丢下我好久,我一直在等你。」
「……好。」
看我表情比较严肃了,宝温平才关上门,好一会里头都没有任何动静。
宝温平没开门,我就站在门口傻等,连手机都不知道要滑,下半身蠢蠢欲动,看起来特别蠢。
等了半小时,我才回过神来。
所以我什么时候能进去啊?刚才怎么没讲!
我敲门,「宝温平?温平?我可以进去了吗?」
敲了老半天,没人回应。
我想说:这是玩什么情趣啊?
推开门的那瞬间,我才明白这是他妈天大的恶作剧。
我床上躺的不是秀色可餐的裸男,而是一个蓝色的保温瓶。
看见这个保温瓶,才让我终于回想起来,我小时候的确都是带它上学。
可是它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我迅速检查房间,床底下、衣柜、书桌底下,都没看见宝温平。
我愣了很久,一直不敢靠近床上的保温瓶,哆嗦地从口袋拿出手机,拨号时还差点摔了手机。
电话通了。
我抖着说:「喂?妈、妈妈妈……你今天有来我这里吗?你还记得我小时候那个哆、哆啦a梦保温瓶吗?」
电话那端传来我妈讶异的声音,以及一些英语交谈的背景杂音,「小gavin?你在说什么?」
我应付两句后,掛了电话,瞪着保温瓶。
那个哆啦a梦笑得特别灿烂,好像他显摆地对我说:我好看吗?
我死也不会跟一个保温瓶说话的。
这个保温瓶看起来就是个造型精緻的普通瓶子,不会动,也不会说话,不知我是该庆幸这个保温瓶不会说话,还是该头大。
妈的我男朋友去哪了?今天晚上我要自己擼了?
隔天上学,我还是带上了保温瓶,把它放在桌上,看它能变出什么花样。
我多希望晚点宝温平就会出现,告诉我:「哈哈,你真的相信了?」,但一直到老师进门,宝温平都没来。
老师简短地说:「宝温平同学最近要请一百天长假,这段时间暂时不会和同学们一起上课,好,那现在翻开课本第八十九页……」
我霎那间五雷轰顶,看向桌上的保温瓶。
一百天。
这谎编得太真了吧?
虽然这样想,但其实我心里直打鼓,没有理由能解释为什么宝温平会在我房间消失,也没有理由能解释为什么我小时候用过的保温瓶会出现在那里。
从这天起,我开始随身带着保温瓶。
我才不相信什么变身,我只是……有点怀念我的哆啦a梦保温瓶而已……
「苟大少,你几岁了啊?这保温瓶也太幼稚了!」我的损友之一阿凯拿起我桌上的保温瓶,开玩笑道。
「妈的,拿来!你手洗过没?」我把保温瓶抢回来,看了看瓶身确定有没有刮痕。
「哎唷~这么宝贝?你喜欢哆啦a梦喔?」阿凯没当回事,跟老何挤眉弄眼。
趁上课没人注意的时候,我从包里拿出保护套,小心翼翼地把保温瓶装起来。
想不到他们对我这保温瓶的关注度还真不是普通的高,一到放学我就被逮住了。
「靠!你还给他戴套喔!哈哈哈,超娘!」
我整张脸涨红,觉得很丢脸,一个大男人拿着儿童保温瓶还娘兮兮装套子,真不能怪他们爱呛。
但我还是鬼使神差地每天带着保温瓶上下学,从不离手。
阿凯和老何这几天特别嗨,特别爱闹我玩,大概是因为好不容易解禁。之前宝温平老是吃醋,搞得他们不敢靠近,现在宝温平请假,自然就没人挡得住了。
阿凯惊讶道:「妈啊,苟大少,大热天你在喝热水?」
我装淡定地说:「喝热水健康,你不懂。」
老何深思:「我就说最近你怎么一直带着这个瓶子,该不会是你妈要你带的吧?」
阿凯和老何互看一眼,异口同声说:「妈宝啊?」
我憋着气,假装没听见。
老实说,我很好面子,也觉得随身带着这个儿童保温瓶有够丢脸……可是奇怪的是我从没想过要把保温瓶放在家里。
还好阿凯和老何也只是闹着玩,说几句就会适可而止,很快转移到其他话题。
「喂,你们听说了吗?六班的阿伟哥失踪了,听说他……」
没想到,过几天我就见到了那个传说中的阿伟哥。
阿伟哥双颊凹陷,眼窝青黑,还笑得不怀好意,一脸就非善类。
他把我堵在巷口,四下无人,我嘖了声。
要打趴这弱鸡不是没办法,但他手里拿着一根带刺的铁棍,我手里只有一支保温瓶,硬体设备不足啊!
这王八蛋似乎是有备而来,打定主意堵我,朝我搓了搓手指,「苟大少爷,听说你家大业大,关照一下同学的生意,小意思吧?」
你知道你的动作很像太监吗?我在心里吐槽,但也不敢马上拒绝,他手里的武器实在看得我有点慌。
阿凯那天说,他现在正在被通缉,是货真价实的罪犯,不只贩毒,还杀人未遂,那根铁棍的作用恐怕不只是吓唬。
我避开视线,故作镇定地说:「有事直说。」
阿伟哥见我没有抵抗,堆满了狡笑,立刻道:「来点白麵吧。」
我惊讶他如此直接,忍不住看向他的脸。他虽然在笑,但满头大汗,明显很急。
仔细想想,他现在已经被通缉,大概很多生意都被断了,所以才急着想从我这边换点钱吧?也许是想再买毒,或者想逃到国外……
走投无路。
我心里亮起这个词,这是最麻烦的情况,这种人什么都干得出来,反正横竖都是被关,多杀一个人又何妨?
我忍住紧张,背着手,故作沉思的样子,阿伟哥见我有所动摇,催促道:「快、快快快!」
我稍微放大音量说:「我不吸白粉。」
阿伟哥更急了,压低声音说:「操你妈小声点!少装纯,你们这些有钱人还吸得少?我这货还是那个什么集团公子哥叫的。」
我又陷入沉思,趁机垂眸想偷看身后,但又怕被发现。
我背着手打电话,看不见萤幕想拨号很困难,幸好有紧急服务键,我朝着那个方向随便乱点好几下,一边放大声音说:「有话好说,别堵着我,这货多少钱?」
相信警局的人经验老道,肯定能听出异常。
但我怎么也没料到一件事——我不小心按上了扩音。
「您好,这里是110勤务中心,请问有什么状况需要为您服务吗?」
完了。
清晰的声音回盪在安静的巷口,阿伟哥霎时脸色煞白,他是通缉犯,现在最怕就是遇上警察。
他瞬间飆骂:「我操你妈!你报警?!」接着几道黑影落下,他举起铁棍拼命地往我头上砸!
我大叫出声,无助地抬起手挡,碎裂声接连响起,我浑身发抖耳鸣。
阿伟哥害怕警察很快会来,砸完就跑。
我吓得瘫坐在地,一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奇怪的是没感觉到任何痛楚……
「鏗瑯!」
有东西掉了。
我低头一看,是个被砸扁碎裂的蓝色保温瓶,翻滚到水沟边,不动了。
我愣住。
是我吗?
我拿来挡了吗?
我有吗?
隔天,照常上学,还是没听说保温瓶要回来的消息。
我去问老师,老师笑着说:「还没啊,不是说他要请假一百天吗?现在才半个月。」
「老师,你知道宝温平的电话吗?」
老师愣了下,「奇怪……怎么没想过要问电话呢?连家长资料都没有……」
我回到教室,回位子坐好,摊开今天的语文作业开始写。
「苟大少,你的宝贝保温瓶呢?」阿凯在我桌前晃来晃去。
我没回话,专注地写作业。
阿凯看我非常认真,调侃两句:「哎唷,这么认真喔?你昨天的数学考卷写完了吧?借我抄!」说完就往我书包翻。
「咦?这什么?」他拿起我书包里的保护套,吓一跳说:「哇!你的保温瓶怎么扁了?这不能用了吧?都烂成这样了你还不丢啊!」
一字一句都重重砸在我心上。
我瞪着作业簿,握紧笔,忍不住吞口水。
中午,我看见学餐的便当就吐了。
阿凯他们以为我感冒,开玩笑说:「多喝热水啊~」
我不作声,老何发现我有点奇怪,问:「你脸色不太好,要不要去保健室?」
阿凯说:「对啊,去保健室睡一下,下午的数学课还不用上!好爽!」
我一句话都不想说,觉得特别烦,明明都是平常的对话,却让我异常烦躁。
当晚,我把保温瓶藏在房间柜子里,不再让任何人看见他,不再看见他。
后来几天我的「感冒」迟迟没好,一直吃不下,还好不觉得饿,反而老是打嗝。
晚上也睡不好,到了三点还睁着眼,五点就作噩梦醒了,只记得睡得不安稳,不记得梦到什么。
我迅速瘦了下来。
我隐约知道自己不对劲,查了一下症状,说可能是忧鬱症。
太扯了,我这么乐观的人怎么可能得忧鬱症?只是出了点事高兴不起来而已,一点小事就随便说别人有忧鬱症,我哪有那么弱?
我躺在床上,懒得去学校,请了几天假,老师说再请下去他们可能要联系家长。
我又烦躁起来,想到爸妈可能会被叫来学校,搞不好还要特地飞回国,想起他们的脸,我抹了抹脸,只能爬起来去上课。
「苟大少,你没事吧?」老何严肃地说。
我皱眉说:「怎样?」
阿凯说:「兄弟,心情不好啊?欲求不满吧?」说完猥琐地往我身上戳几下,我一把推开他。
阿凯踉蹌几步,惊讶地说:「苟明辉?你怎么了?」
什么我怎么了?干嘛一直问?
老何转头对阿凯说:「你白痴啊,我早就跟你说了,大少不对劲。」
我怒极,「我哪里不对劲了?你什么意思?」
老何不敢再说,我也察觉自己口气太差,但实在压不下这口气,控制不住自己。
阿凯赶紧出来打圆场,「哪有什么大事,晚上一起打球啊!打几场就忘了啦,什么心情不好,多娘,是不是?」
对啊,多娘。
我晚上打完球,觉得累到躺下就能睡着,但没想到,身体很累,却怎么样都睡不着,一直到两点多都还醒着,特别痛苦。
睡得不好,精神越不好,整个礼拜都这样无限循环,我每天都在想,什么时候是个头。
我总是想,再撑一天,明天就好了。
如果明天没有好,就再撑一天吧,也许后天就会好了。
我算了算日子,只要再七十五天,就是一百天。
一百天后,宝温平就会回来了。
他才不是那个保温瓶,那一定只是个无聊到爆的玩笑,我一点也不难过,等他回来发现我被骗得这么惨多丢脸。
我撑过了第八十九天,第九十五天,第九十九天。
第一百天终于到了,这天,宝温平没有出现,老师什么都没说,同学们也没有问,彷彿所有人都忘了他。
我问:「阿凯,你还记得宝温平吗?」
阿凯说:「你说谁?」
我没说话。
第一百零三天,第一百零四天,第一百零五天。
我站在学校顶楼吹风。
天空蔚蓝,操场的人叫着笑着,看起来特别开心。
世界这么大,少了一个人也没人在乎。
人为什么要活着?继续活下去又如何,未来有什么好?每天都是一样的,未来又会有什么不一样?每天都不开心,这一切有什么意义?
我闭着眼,觉得特别难受,好久没有睡好觉了,好想好好睡一场觉,最好一觉不醒。
我看着底下的柏油路,也许眼睛一闭,就是解脱。
忽然背后有人揽住我的腰,把我从围墙上捞了下来!
我吓一跳,转头时却怔得更厉害。
宝温平满头是汗,笑着说:「我回来了。」
我愣很久。
我已经很久没想起他了。
也许是刻意不去想他。
现在看到宝温平的脸,我的泪水突然夺眶而出,顾不得面子,掐着他的领子激动地说:「你、你你……我、我明明……你怎么会……」我浑身颤抖,又惊又怕。
宝温平抹了抹我脸上的泪,眼眶通红,却故作轻松地笑着。
我怕是假的,拼命摸他的脸,「我杀了你,我明明杀了你……」
「你真傻……」宝温平摇头失笑,「你真的相信了?」
我茫然。
「哈哈!你不会真的相信了吧?老师不是说我请假吗?」
宝温平露出一口白牙,笑得特别欠扁,声音却背叛他的表情,哽咽着说:「保温瓶怎么可能变成人类?」
我满脸震惊,张着嘴又都是泪,特别蠢。
我哭得更兇,宝温平拼命道歉,但他一定不知道我为何哭。
其实我早就相信,他真的是保温瓶,只是不肯承认而已。
他这么任性又固执,明明说不喜欢变成人类、明明一直坚持自己是保温瓶、明明要我接受真正的他,现在却为了我的愧疚,选择永远作个人类。
宝温平抱紧我,有一瞬颤抖,最后仍稳稳地搂住我。他侧头吻了吻我的耳朵,与玩笑截然不同地珍重。
夏天的蝉鸣中,宝温平声音清澈,像是水珠落在铁窗框,说道:「狗宝宝,我想好了,我会接受全部的你。傻的你,好骗的你,脆弱的你,我爱你。」
end.
「宝温平,你有没有想过人为什么要活着?」
「我想过,为什么要拥有生命,常常过得不顺利,又毫无意义。」
「后来呢?」
「后来我遇见了你,我懂了。我想未来就是等着遇上喜欢的人,碰上喜欢的事,就像现在的我一样,天天开心。」
【后来】
「宝温平,问你一个问题,如果,我是说如果,你是个『保温瓶』……那你平常给我喝的水,是什么水?」
「………………反正我不是,我不知道。」
「你他妈……唔、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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