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妮,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但我的头好像真的没有那么痛了!”
就在老人说出这句话后,两道声音再度同时响起——
“太好了!”
“这不可能!”
脸上还带着喜色的珍妮愕然地看向自己的母亲,“妈妈,你刚刚在说什么?”
珍妮怀疑自己听错了,否则她怎么会听到母亲说出不可能三个字,什么不可能?是外婆的头痛不可能缓解吗?还是其他的什么?
安勉强让自己的脸上看上去不至于太过怪异,“没什么,我只是有些难以相信,你外婆的头痛了十八年,治疗效果真的能出现得这么快吗?毕竟这几年止痛药都对你外婆没有用了啊。”
珍妮觉得自己妈妈的话好像有些奇怪,可一时又说不出来,而且妈妈的话好像也有道理,她关切地看向外婆,“外婆,你确定吗?头痛真的缓解了吗?”
老太太,或者说汉娜,她闭上了自己的眼睛,在这十八年里,她做过无数次这个动作,因为顽固的头痛,她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黑暗中度过。因为光线的存在、外界的声音,甚至眼睛所能看到的一切都只会让她的头痛更加难以忍受。
然而黑暗也并未给她带来解脱,当她把自己同周围的一切隔绝开来,当她的世界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之时,她能清楚的感受到脑部血管的搏动,一下一下一下。随着每一次的搏动,尖锐的疼痛顺着血管的血液以及包裹着血管的皮肉,像遭到枪击的玻璃一样龟裂开来。
好疼啊好疼啊好疼啊——
这是黑暗世界中唯一的声音。
闭上眼的汉娜屏息凝神感受着头部血管的搏动,当血管即将搏动的那一瞬间,就像以往无数次一样,她的心狠狠地提了起来,等待着她无比熟悉却又无比惧怕的尖锐疼痛。
砰砰——
汉娜睁开了眼睛,她有些愣神,此时此刻她的心里只想到一句话:就这样吗?那把她折磨得死去活来,不知道多少次把她从睡梦中惊醒的疼痛,就只是这样吗?
就好像被雨打风吹过的蛛网,一阵风就能彻底摧毁,脆弱极了。
珍妮看到自己的外婆眼里瞬间充盈着水光,接着泪水像
是冲破了堤坝的河水,在那张仿佛凝固了的脸上渲泄而下。
“外婆,你怎么了?”珍妮担忧地抓住了外婆的肩膀,“是没有效果吗?没事的,这才开始,之后一定会好起来的!”
“不。”汉娜苍老的脸上露出一个僵硬的笑,“珍妮,我只是太高兴了,我的头痛真的缓解了!”
这是十八年来第一次,第一次在头痛刚刚开始的时候,她就体会到了头痛减弱的感觉。所以不会有错的,因为身上的那些针,她的头痛真的在减轻!
珍妮在汉娜身边再度兴奋地哭了出来,她还对自己母亲说:“妈妈,你看到了吗?外婆的头痛也减轻了,真的太好了!这是我这辈子最高兴的一天!”
“看到了。”安喃喃道。
她当然看到了,自己那个暴躁的、总是像个火药桶一样凶恶的母亲竟然哭了出来,她还说她的头痛真的减轻了。安知道自己的母亲没有说谎,因为这个像恶龙一样的女人哭着笑了。
笑,出现在这张脸上是多么稀奇的一件事情,二十年还是三十年没见过了?安已经记不清了,好像从外婆从楼上跳下的那一刻开始,这张脸上就再也没有过笑容。无论是她考上了全国知名大学,还是得到了全国大赛的奖励,这张脸好像永远都只有一个表情。
直到她发现这张脸在看到一张治疗头痛的宣传单时亮了一瞬,于是从此之后,她辗转世界各地寻找治疗头痛的方法。
她以为自己能让这张脸上重新出现笑容,可带去的却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慢慢的,这张脸开始变得扭曲,开始充满了痛苦,诅咒降临,她的母亲成为了痛苦的魔鬼。
年少时对母亲的情感早就在一次次的咒骂中被消磨殆尽,那迫切的想要这张脸重展笑颜的想法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得无影无踪。直到此刻看到这僵硬的,但真真切切的笑,安才恍然间想起来,原来她也曾为自己的母亲努力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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