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水,爸爸亏欠你太多了,想弥补你。"
他叫她已经很久没有听过的小名,说要弥补她的语气那么恳切,眼神满是哀求,叶嘉宁却在想以前,他明知有多危险有多践踏她和叶茵的尊严,却还是瞒着她们把私生女塞进同一所私立学校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觉得亏欠曲嘉枫,想弥补她?
叶嘉宁觉得很没劲,把手抽了出来: "曲光辉,你这一辈子都在亏欠别人。"
她拿起包,起身离开的动作那么干脆利落,恍惚间像极了当年叶茵离开的背影,决绝地、一走就永不回头。
曲光辉慌了神,急急站起来想叫住她却被椅子绊了一脚: “水水!”
叶嘉宁在门前停下来,回头和他说的话却是: “别再叫我水水。”
“嘉宁,你怎么跟爸爸生气都没关系,你打我,骂我,怎么惩罚我都行,你不原谅我我也认了,"曲光辉几乎是低声下气, "你先跟那个人断了,你要多少钱爸爸都给你,用不着问别人要。"
想也知道曲嘉枫跟他说的不会是什么好话。
"有什么区别吗?"叶嘉宁反问。"当然有区别,我是你爸爸!"
叶
嘉宁看着他,神情平静得近乎残忍: “但凡那天我回去求你时,你还记得这一点,我就不会走到这一步。"
曲光辉嘴唇嗫喏着说不出话,惨白的脸色比鬼都难看。
"你说我在你心里是最重要的,其实你根本搞不清楚什么重要,你在小事上优柔寡断,在大事上犯糊涂,你总恨我妈绝情,但凡陈曼对你哭诉的时候,你有想过她的纠缠和失去我妈哪个对你更重
要,你也不会一次次对她让步。
"曲光辉,不是所有的错误都有机会弥补,当年你失去我妈,现在你失去我,都是你亲手做出的选择。"
放学和麦穗约好了去买叶茵出院后需要的东西,叶嘉宁没让霍沉来接,回到港域天地时,他还没睡,撑着太阳穴懒怠地倚靠在沙发里,在看电影。
依然是《卡萨布兰卡》,他已经看过好多遍。
门一开他目光瞥过去,落到叶嘉宁身上便像金属遇到磁极,一路跟着她在玄关放下包,换好鞋,接着去岛台洗手,在净饮机接了半杯水。
她站在那慢慢喝完,将杯子洗净放好,转身朝客厅走来。
她坐过来,在他旁边,拉过抱枕一起看电影。
发生在二战时期的故事,战争时代的爱情总是难与政治脱开关联,民族大义与儿女情长的碰撞,爱情与牺牲,是叶嘉宁小时候很喜欢这部电影的原因。
战争爆发后,欧洲许多国家都沦陷在纳粹的铁蹄之下,许多为了谋求安稳离开国家去往美国的人滞留在卡萨布兰卡这座必经的中转站。
酒吧老板里克在这晚重逢了当年相约私奔、却没有来赴约的恋人伊尔萨,她的丈夫是被德国军方盯上的反纳粹领袖。
里克怨恨着伊尔萨,同时还深爱她,两人在紧张的局势下从争锋相对到解开心结,里克发现伊尔萨同样也爱着他,他们约好一起去美国,最终里克却为了大义,牺牲自己唯一可以离开卡萨布兰卡的机会,送伊尔萨与她的丈夫坐上那架飞往美国的飞机。
电影已经快放完,伊尔莎为了得到那两张可以离开卡萨布兰卡的通行证,来到里克的住处。本想安静看一会电影,到这里叶嘉宁还是看不下去了,问霍沉:"你看了好多遍了,不腻吗。"霍沉撑着头: “你不是喜欢看?”
遥远的记忆忽
地被勾起,叶嘉宁想起那时候对这部电影喜欢得过头,时常挂在嘴边,还和霍沉讲过下次把碟片带来和他一起过。
但这个约定没能践行,因为没多久她就和叶茵一起从苇荡山搬走了,她没想到霍沉会一直记着,并且反复地观看许多遍。
“我现在已经不喜欢了。”
霍沉停顿一会,直起头朝她看过来: "为什么。"
因为后来她发现自己的父亲出轨,某种程度上印证了电影中她所感动的“爱情”,文艺作品尽管不能用如此简单粗暴的定义来衡量,却让她喜欢这部电影的心情变得可笑而可悲。
叶嘉宁从不会跟人说这些,可能是白天心情多少受到曲光辉的影响,她看着色彩逼真的OLED屏幕,没什么情绪地说: “因为我爸爸出轨了,如果我歌颂他们的爱情,是不是也在变相拥护我爸爸的不忠诚?"
电视上画面骤然消失,霍沉关掉电影,把她抱到腿上。
他润黑的眼睛看着她,指背轻轻碰她的脸颊,好像在安慰她的不开心。
“那就不看了。”
其实叶嘉宁没有不开心,只是见过曲光辉之后,心里有种平淡的怅然,没有一个孩子希望自己的父母背叛其中一方,她也一样。
但她这会心里想的是别的事。
"你喜欢它,是因为我喜欢它吗?"她问。霍沉没答她的问题,在这时候声讨她: “叶嘉宁,你是骗子。”
"不是故意的。”叶嘉宁道歉道得不够诚心,因为她的心思在别的上面,继续追问, "就因为我喜欢,你就看这么多遍吗?"
霍沉不想回答,把她压过来要吻,叶嘉宁推着他胸口躲开。
“我喜欢过很多电影,干嘛一直看这一个。”
她无法想象,因为就连她自己都没有如此长情。
霍沉捏着她手腕,指腹纹路贴在她跳动的脉搏上,他往后靠住沙发背,淡着那张好看的脸,作出漫不经心的样子: “我不知道你喜欢别的。”
叶嘉宁愣住。
之后这十几年她看过许多别的电影,喜欢过许多别的电影, 《卡萨布兰卡》早已变成一个久远的、几乎被遗忘的存在,可是霍沉无法
知道她又喜欢上什么新电影,她有了新的经历,新的生活,他对她的了解却只有苇荡山上的两年。
他甚至无从得知她已经不再喜欢《卡萨布兰卡》,守着一部过时的电影,一个延迟十多年没有更新的“她喜欢”,一遍遍重温。
叶嘉宁无言地看他许久,冷冰冰没温度的眉眼,总是让人望而却步,在她面前与面对其他人,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样子。
她坐在霍沉腿上,跟他说: "刚才道歉不够诚恳,我重新道一遍。"
她没有说对不起,只是将白净的脸凑近他,第一次主动地、将唇送上来,轻轻贴住他的。
她不太擅长,碰到后不知道该如何做,于是往后退开,深静浓稠的夜色铺满落地窗,霍沉怔了一下,问她: "什么意思。"
“道歉啊。”叶嘉宁耳根莫名发热,他反应好像有些冷淡,她也说不清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道歉,只是这样想,就这样做了。
"道歉就这样?"
他听起来并不满意,叶嘉宁以为他会喜欢这样,看来并非如此,心想还是应该说声传统的对不起。
没等开口,霍沉语气带着懒散又高贵的、需要被讨好的命令,撂给她三个字: “重新亲。”
叶嘉宁直起上半身,两膝跪在他身侧的沙发上,这个姿势让她比霍沉还要高出一些。他抬起眼看她,叶嘉宁双手捧住他脸,在他墨染的黑眸里,慢慢低下头来。
她第二次贴上来,霍沉的唇瓣薄而温凉,他懒洋洋往后靠着,果真就一点都不动,只手扶在她腰间,等她来亲。
叶嘉宁生疏地与他厮磨一阵,慢慢找到一点诀窍,两瓣唇微微开启,轻而软地抿住他。
腰上的手—刹收紧,察觉到他的动势,叶嘉宁看见他加深的眸色,觉出意趣,说:“现在是我在道歉,你不许动。”
霍沉清瘦的手掌扣住她细薄的腰,有些用力,却不能动,只能由她边自学边实践地慢慢吻着,平时接那么多吻总归是有成效,她很快习得章法,小而软的舌尖试探性地探入一点时,霍沉呼吸微微停滞,之后陡然变重了。
她只试探那么一下就撤回,因为发觉这部分太高阶,实在做不来,想着道歉到这种程度,诚意应该足够。
往后退开时,撞进霍沉眼
底,他背靠在沙发,漆黑瞳仁在光下呈现近似玻璃般通透润亮的光泽,清冽,明澈。
微抬着眼睑仰视她,里面蕴一层湿润的潮气。
叶嘉宁看了一会,忽然说:“你好像小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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