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闻帆是收了力的。
推门前那瞬间,他也感觉到了后面有人,手下意识收紧,但还是晚了。那人捂着脑袋蹲到了地上,竟然有点腿脚发软站不起来。是贺闻帆把他抱走的。
而现在沈令就坐在他客厅的地毯上。
——梦里礼物盒子放过的地方。
抱着个抱枕软趴趴伏在茶几上。
沈令就这样真切地出现在他家里了。
这一幕对贺闻帆的视觉和精神都有堪称荒唐的冲击,他极力稳住心神,告诫自己此刻不是思考梦境和现实之间关系的时候。
他小心翼翼靠近,将一杯热水放到沈令手边。"沈令?"他轻声叫他的名字。
沈令从臂弯里抬起眼,眼眸湿润,看上去有点委屈,贺闻帆心一下子软了。
“还好吗?”
他有点不太敢碰沈令,手指轻轻扶着他的脸颊: "我看一下好不好?"沈令不让他碰,转过头又把脸埋进臂弯里。
其实撞得不严重,只有刚碰到那会儿疼了一下,现在早就好多了。但偏偏撞到的是头。
沈令趁贺闻帆洗手的间隙偷偷照了下镜子,他连自己的面孔都辨识不太出来,也能看出脑门红了一块,可想而知有多难看。
简直要没脸见人了。
他不说话,贺闻帆就更心慌,摸不准情况,也不知道沈令到底怎么样了。"沈令?"
"撞得很厉害吗?"
“是不是很疼,给我看一下好不好?”
沈令还是像只蚌壳一样缩着,贺闻帆手心都出了汗。
他沉默两秒,沈令听到他起身穿外套,然后就过来要抱自己,沈令连忙按住他的手: “干什么?”贺闻帆沉着脸: “去医院。”
"不用。"
"疼成这样怎么不去医院。"
"不怎么疼!"
贺闻帆停了下来。
他像是在分析沈令话里的真实性,思忖片刻到底还是依着沈令,没把他强行扭送去医院。
“先起来。”
他拉着沈令坐到沙
发上,沈令又把头垂着。
"心脏难受吗?"
沈令摇摇头,
贺闻帆不敢全信,握着他的手腕感受下脉搏,还算平稳。
他叹息道:"不去医院的话,至少让我看一眼,我要知道到底有没有伤到,可以吗?"“就看一眼。”
他把姿态放得很低,似乎被沈令磨到没有办法。
沈令睫毛抖了抖,虽然还是没开口,但至少没再表现出过分的抗拒。贺闻帆观察着他的神色,扶着沈令的下巴,轻轻将他的脸抬起来。沈令睫毛垂着没跟他对视。
贺闻帆食指小心地、试探地拨开沈令的额发。
红了好大一块。
代替语言的,是一段不长不短的沉默。
沈令感受到了贺闻帆手指的僵硬,和这段沉默代表的意思,心都凉了。他把贺闻帆的手拍下去,捂住额头: “就这么丑吗?”丑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贺闻帆一怔,随即回过神来,意识到沈令误会了他的意思。"不是,不丑。"他说。“那你为什么这么看我?”
“我——”
贺闻帆不知道该怎么说。
沈令脸很白,很软,摸起来像嫩豆腐一样,以至于额头上红的那块也相当显眼,非但不丑,还怪可怜的。
只是贺闻帆心里有鬼。
看到沈令脸上红一块,第一反应竟然是联想到梦里,沈令扯弄脖颈上的红丝带时,留下的那一道红痕。
两片红蓦地在贺闻帆的脑海重叠,叫他走神了半晌。
就是这么短短片刻,沈令嘴角渐渐抿起,竟然有点泫然欲泣的意味。
"真的不丑。”贺闻帆心慌意乱,只能用贫瘠的词汇来哄沈令: “而且,还挺可爱的。"语言是在苍白。
沈令看上去完全不相信。
贺闻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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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时候?"
沈令瞪他一眼: “现在。”…………”
好吧,贺闻帆终于搞懂其中关窍了。
沈令大概是难得和同学聚会一次,十分期待,但因为这件事耽误了时间不说,还把额头撞红了。爱漂亮的年轻大学生于是自闭了。
贺闻帆很是愧疚:"怪我,怪我。"
“我们擦点药好吗?”他提出一个解决方案。
沈令眨眨眼: "能有用吗?"
"先试一试。"
贺闻帆说罢便起身去拿医药箱,沈令靠在沙发上等。
一分钟。
两分钟,
贺闻帆竟然好一会儿都没回来。
沈令不由地探出脑袋张望。
只见贺闻帆在储物柜前翻翻找找,却遍寻无果。
最后回来时手里没有医药箱,取而代之的是用湿毛巾包裹的冰镇矿泉水。他在沈令身前坐下,镇定道: "用冷敷吧。""是因为……没找到医药箱吗?"沈令问。贺闻帆咳了一声: "冷敷也可以。"
他让沈令放松地靠在沙发里,动作很轻帮他敷额头: “会疼吗?”沈令摇摇头。
贺闻帆离的很近,下颌、脖颈、喉结都近在咫尺,于是沈令也能毫无保留的感受到他的认真和专注。
莫名的,沈令心绪似乎被熨得妥帖了些。
他看着贺闻帆,有句话刚才就想问,但一直没开口,沈令舔了舔嘴唇: "贺先生。""怎么?"
贺闻帆擦了擦手上凝结的水珠,转头要扔掉纸巾时顿了一瞬,他好像不知道客厅里没有垃圾桶,手悬在半空,最后把纸巾暂时放到茶几上。
沈令: "……"
"这里真的是你家吗?"
沈令终于问了出来。
贺闻帆对这间屋子表现出一种极度的不熟悉。
从稍显手忙脚乱的翻找医药箱,到在抽屉里翻出崭新干净的毛巾,再到刚才扔纸巾。贺闻帆和
他家里的一切陈设,都仿佛不认识彼此。
"……"贺闻帆难得流露出尴尬的神情: “我很少来这边住。”
他只解释了这一句,就忽地皱起眉,指腹抚了抚沈令的额头:“怎么一点效果都没有。”沈令皮肤太薄,这样短暂的冷敷非但没让红肿消下去,反而冻得周围的皮肤也泛起了红。贺闻帆连忙停下,把温热的掌心覆盖到冰凉的皮肤上。
"要不然用一下遮瑕的气垫?"
他提出了第三种具有建设性的意见。
沈令挑眉: "你连化妆品都懂?"
贺闻帆拿出手机: “以前合作过这方面的品牌。”
原以为他只是开玩笑提的一个建议,沈令就没有立刻拒绝,谁知道这人居然是认真的。在沈令还在感叹贺闻帆和化妆品完全不搭的时候,贺闻帆已经在给助理发语音让带一支过来。“别别别。”
沈令垂死病中惊坐起,连忙制止: “别发。”
贺闻帆: "?"
沈令就着贺闻帆的手亲自把消息撤销,这才松了口气: “没事不用了。”
贺闻帆不解:“你不是还要和同学出去玩?”
贺闻帆在沈令眼里,一向都是沉稳冷静不急不躁的性格,沈令没想过,他也会有这种稍显一根筋的样子。
似乎是因为沈令刚才委屈抱怨了一下,他也就把这场聚会看得非常郑重其事。
沈令有点诧异,但更诧异的却是自己心里那一点点郁闷,不知不觉间竟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终于笑起来,拨了拨头发盖住额头: "这样遮住就行了,露出一点点也关系。"
说到底贺闻帆那一下原本撞得就不重,看上去痕迹明显有大半原因是他自己皮肤脆弱。
沈令情绪恢复过来后,慢慢意识到自己先前有点在跟贺闻帆闹脾气的意思,而贺闻帆其实没有义务这么哄他将就他。
如果真的受伤直接去医院就行,这么赖在人家家里撒娇算什么呢?
沈令后知后觉有点不好意思。
"真的没关系?"贺闻帆问。
"没事的,"沈令揉揉脸颊:"
应该很快就消了,谢谢你。"
贺闻帆还想说什么,但沈令已经起身穿外套看上去准备离开了,便闭上了嘴。他和沈令一起下楼,为了表示歉意,主动将沈令送去了聚会的地点。车停靠路边,贺闻帆没忍住拨开沈令的头发看了眼。
还好,冻出来的红痕已经消了,只是撞伤那里还是有点显眼,圆圆的一块在额头中央。贺闻帆不太放心:"真的不用去医院看看吗?"毕竟沈令脆皮得难以想象。
沈令解开安全带,听到贺闻帆的话,笑了笑: "没事,已经不疼了。"
贺闻帆叹了口气,帮他理好头发: "好吧。"
沈令下车后,贺闻帆又再一次叫住他,沈令弯腰从车窗探出头: “你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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