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又崇醒来时,看到孔如琢正伏在床边睡熟了。
窗外是半明半昧的天光,淡淡的青,像是一抹在水中港过的墨迹,太阳一升起来,就要散去。她坐在椅子上,弯着腰,一只手搭在他的腕上,另一只压在面颊下面。
这是一个很不舒服的姿势,可她睡得很沉,雪白的面上,被压出淡淡的红痕,远山黛似的眉微微蹙着,像是陷入了什么古怪的梦里。
蒲又崇稍稍一动,感觉到指尖上,她的发如同丝绸一般,柔软地缠绕过来。这么一点儿动静,便吵醒了她。
孔如琢睡眼迷蒙地握住他的手腕,很娴熟地塞进了被子里。而后又歪歪扭扭地倒下去,就要继续睡了。
蒲又崇轻轻地笑了起来。
孔如琢倒到一半,长长的眼睫忽然抬了起来。望着他半天,终于如梦初醒。
"蒲又崇,你醒了?"
她这模样十足可爱。蒲又崇问她: "怎么睡在这儿?"
“怕你晚上蹬被子。”孔如琢瞪他一眼,“蒲又崇,你睡觉真是一点都不老实。”"你守了我一夜?"“你想得美。”
蒲又崇说:“我本来也不敢想的这么好,可一睁开眼,就看到了你。”
孔如琢嗤的一声笑了,直起身来,玉白指尖慵懒地捋了捋睡得有些乱了的登发,就这样歪歪地倚在床边,看着蒲又崇。
“医生说你很久没有睡好了,蒲又崇,你怎么把自己折腾成这样?”蒲又崇面色不改:“医生都是这样,一点小事说得像是天要塌了。”
孔如琢不说话,只是静静地望着他。半晌,忽然站起身来在床边坐下,掌心撑在床上,整个人向着蒲又崇的方向倒了过去。
蒲又崇抬手要接住她,可她已经在离他很近的地方停了下来。
清晨澄澈的光笔直地落入他们之间,在发上扫出蝴蝶形状的光斑。大大小小的影随着呼吸跳跃不定,而她似笑非笑,桃花样的眸中,清晰分明地映着他的面容。
蒲又崇呼吸微微一顿,孔如琢已经抬起双臂,揽住他的脖颈,语气亲昵地问: “这么久不见,怎么不抱抱我?"
蒲又崇这才抬起手来,揽住她的腰肢: "难得你投怀送抱,我倒一时愣住了。"
孔如琢指尖划过他的耳骨,半嗔半笑地说: "是吗?我还以为,你是害怕我。"
屋内忽然安静下来,半晌,蒲又崇道: "你知道了?"
孔如琢“嗯”了一声。
蒲又崇说: “其实也不算什么。”
"不算什么?”孔如琢低低地问, “我不问,你是不是一辈子都不会告诉我?"
耳上,是她有些凉的指尖,划过去,带来微不可查的一点痛意,却又自痛中,生出了酥痒。玫瑰的香气,缱绻而馥郁,缭绕过来,也似云霞雾气。她在怀中,纤腰柔软,语调明明不起波澜,却又带着一点藏得很好的怒气。
她生气了。
蒲又崇直起身子,靠在床头,手掐在她的腰上,将她又往自己的怀中带来。
"我让勖北壬把那些监控都毁了,就是怕你看到会伤心。没想到还是被你给要过去了。""你这个朋友,比你好多了。至少不会连枕边人都防备。"
蒲又崇被逗笑了:“我怎么防备你了?”
孔如琢拿手指戳他的胸口,一下一下,似笑非笑: "你自己心里清楚。"
蒲又崇握住她的手指,拉到唇边轻轻啄了一下。"不告诉你,是因为那些都已经过去了。潋潋,那不是什么好事情,让你知道,我会心疼。"
他的唇角,还带着刚刚结痂的伤痕。擦过柔软的指尖时,像是拂过什么带刺的花萼。
明明应该心疼,可孔如琢心头却猛地蹿起火气,将手一把抽了回来。
“你会心疼,我就不会心疼你吗?蒲又崇,只有你顶天立地,是个英雄好汉,别人都是狗熊草包,只配被你护在羽翼下面,稀里糊涂的过日子?"
蒲又崇说: “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就是这个意思。”孔如琢冷冷道, "你把一切都安排好了,你孤身一人去替大哥报仇,你还把你的钱都留给我。就算你死了,父亲、母亲、二哥和我,都要领你的情。谁也不会骂你,可蒲又崇,我们的心也是肉长的,我们也会伤心!"
说得语气再坏,可眼泪骗不了人。像是珍珠一样,沿着面颊轻
轻地滚下来。
蒲又崇抬手,要替她把泪擦掉。可孔如琢侧开头去,吸了口气,手指向上一挑,将眼泪轻轻地掸掉。
"蒲又崇,我最后问你一次。""你到底要不要告诉我?"
屋内安静,他们彼此对视着。光在两人之间,划出一道动荡的界限。
孔如琢等了许久,久到忽然有些累了。她垂下眼睛,没有再说话,只是直起身子,有些失望地要起身离开。
身后猛地伸过来一只手,攥住了她的手腕。孔如琢没有回头,却也没有挣脱他。
两人像是僵持,到底,他低低地叹了口气,却又笑了: "潋潋,你实在很会拿捏我。"
孔如琢说: “我没想拿捏你。”
"我知道。"他说, “我从来是自愿上钩的。"孔如琢说: “你拉住我,就是为了说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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