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仙山来的大小姐在谢府待了五日。
五日内,除了陪伴两位老祖宗外,便是与她那位兰姿玉质的貌美夫君一道外出游玩。
“……据说是和她夫君去故地重游的,感情真好啊。”
膳房劈柴的仆役一边干活,一边感慨道。
“好像这位姑爷还是入赘到咱们府中的,叫谢兰殊,这可不是谢家的赘婿吗?没想到人家现在到了仙山,又是什么仙山的道君,又能有我们大小姐这么貌美的夫人,啧啧啧,也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
说到这个,众人皆是满眼羡慕。
修道成仙对寻常百姓而言,是可望而不可即的梦。
“大小姐回来了,刚让侍女来说,今日晚膳想吃龙井虾仁。”
“好嘞!”
砍柴的张大放下斧头,在井边净了净手,准备上灶炒菜。
灶台边忽然冒出一个小男孩没什么表情的脸。
他吓了一跳:“你这孩子怎么走路没声啊!”
“仙山,在哪里,要怎么走,你知道吗?”
他定定瞧着张大,语气全然不像之前那个被人推搡也不吭声的小傻子。
张大愣了一下。
“……这我哪知道,我又没修过仙!”他觉得这孩子怪怪的,可又说不上哪里怪,随口答,“这府上新来的才是修仙之人,你要是好奇,你就偷偷跟在他们后面走呗。”
热油下锅,飘起几缕白烟。
张大突然想到这孩子非同常人的体力,忍不住又补充:
“我开玩笑的,你可别真的……”
“那个龙井虾仁要怎么做。”
小男孩忽然转了话题,两只布满细小伤痕的手扒在灶台边上,认真地问:
“教我,我帮你做。”
“……”
真是个奇怪的小傻子。
翌日清晨,叔叔婶婶将昭昭送到了谢府门外。
昭昭知道今日一别,大约此生就不会再见了,心中难免有些惆怅,反倒是身为凡人的叔叔婶婶更豁达。
“我和你叔叔这一生,多亏了你的丹药,才活得比旁人圆满百倍,可再圆满,也会有些遗憾,你也一样。”
婶婶苍老的手轻轻拂过她的碎发。
“人生就是要背负着这些遗憾走下去的,昭昭。”
昭昭眸色微动,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觉得婶婶已经猜到眼前的小白并不是真正的谢兰殊。
可最后,两人都没有提起这个话题。
临走前的昭昭在人群中张望了一下,并没有看到那日的那个小男孩。
其实昭昭出门在外,时常会遇到像他这样想要拜入仙门的小孩子。
若云麓仙府还是以前那个宗门上下一只手就能数过来的小宗门,她倒是可以就这么随便带回去。
可如今的云麓仙府,是每隔三年便会广招弟子的大宗门。
除非对方是什么天纵奇才,否则她这样随便将人捡回去,就是对那些千里迢迢来赴考的孩子们的不公平。
昭昭在心底轻叹了一声。
一行人坐上了返程的马车。
换回自己本身容貌的小白松了口气,手指勾住昭昭的衣角搅来搅去。
“这几天演戏可累死奴了,主人打算回去之后怎么奖励奴?”
离风白他一眼:“不是还因为能和谢檀昭睡一个屋子高兴坏了吗?装什么装,真看不惯你这种样子。”
“那是两回事。”小白轻哼了一声。
再说了,他都是睡地上,连一片衣角都没贴到呢!
好不容易能以平日的姿态与昭昭相处,小白又往昭昭旁边挪了挪,余光却恰好从马车后方镂空的窗棂处,看到一个跟在马车后的身影。
小小的,灰扑扑的,步子却快得惊人,一点不像个柔弱的小孩子。
正是那晚来送洗澡水的小男孩。
“怎么了?”
见小白盯着后面,眼神古怪,昭昭也准备回头看看,却被小白骤然拔高的委屈诉苦打断。
“诶呀——手好痛!”
小白可怜兮兮地瞧着昭昭。
“这几日给叔叔婶婶捏肩捶腿,手好酸,都抬不起来了,需要主人治疗一下才会好。”
离风的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没有一个有人性的男人,能做得出这种表情。
奈何容易心软的昭昭就吃他这一套,这几日小白忙前忙后,又是哄叔叔婶婶开心,晚上就要打地铺,的确比其他只顾着玩乐的人辛苦多了。
昭昭没有回头,垂眸注入了几分灵力,替他缓解身体上的酸痛。
小白的余光扫过后方那追着马车跑的小男孩。
也不知哪里来的体力,这七八岁的小男孩竟然真的能追上行驶中的马车,虽然距离挺远的,但看那势头,简直有股真要一口气追到云麓仙府的架势。
只可惜——
马车驶入郊外,昭昭便操控灵力,让整架马车腾空而起。
这下没办法了吧。
单手托腮的小白唇角微弯,虽说他这做法有些不厚道,不过,上次是他自己没有拔出一念剑,所以才失去了拜入云麓仙府的资格,也不能靠死缠烂打拜入他们宗门呀。
他要真是有这个决心,迟早也能靠自己找到云麓仙府的。
小白毫无心理压力地收回了视线。
而地面上,无法御风飞天的凡人小男孩,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架马车消失在了天幕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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