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水漾波,眉目染雾。
江雪禾很久不语。
他气息拂在她眼睫上,缇婴朝他怀中又缩了缩,他才回神。
江雪禾低声问:“你知道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吗?”
缇婴不悦:“不要总当我是小孩子,以为我什么都不懂。”
江雪禾望着她面容半晌:“你若真的不是小孩子就好了。”
缇婴:“什么意思?”
江雪禾却不多说了。
她的反复无常,想一出是一出,他已领教不只一次。他忍功已然了得,却依然经常会有被她气到的时候……
缇婴便见江雪禾低着头,抚在她脸颊上的手挪动,落到她潮湿的发顶,轻柔无比地抚了下。
他温温和和地半开玩笑:“你若再叫停,便是要我的命了。”
缇婴反驳:“是你不忍心!我早说了,你狠一下心,我又打不过你。”
江雪禾道:“我若狠得下心,你又怎会与我相好?”
缇婴抬头。
她乌灵的眼中,一瞬间浮起很滑稽、慧黠的笑意。
他说的实在不错,她喜欢师兄,便是喜欢师兄的“好欺负”、“好性情”。无论真假,他在她面前表现出来的样子,正是她可以接受的。
倘若师兄是一个强势的狠厉的师兄,她必是见了就要跑的。
而落在江雪禾眼中……江雪禾实在喜爱她这副娇俏又顽皮的模样。
他在心中叹口气。
他承认自己实在喜欢。
江雪禾捏住她下巴,不轻不重的,在她唇上咬了一口。她呜咽叫唤抗议时,他安抚地舔了舔,酥麻之感,让小姑娘食髓知味。
她眼睛轻轻眨动,接受了江雪禾的主动。
不过,江雪禾能感觉到她的一点儿紧张。
她坐在他怀中,湿发搭在肩头,肤色白得像雪一样。他仰着脸与她亲昵,此间淬灵池灵气充裕,于修士有好处,缇婴却微微有点发抖。
他热情一些,她便表现出既想回应、又有点踟蹰的模样。
而且缇婴时不时低头,目光瞥过他手腕上的血痕,眼睛又偷偷摸摸想掠过他浸在水里的袍衫,朝里面细看。
那目光中欲念不重,多的是些“欲言又止”。
江雪禾缓缓吻着她,很快明白她的所思所想:她还是害怕。
前两次的经验,她一尝到痛,就会哭泣;她虽然抱怨他狠不下心,但也许他若狠得下心,她事后想起来依然不悦。
这是一个不肯受一点委屈的小姑娘——他在她臀上打一巴掌,她都要打回来,何况其他呢?
江雪禾得想个法子,让她不那么畏惧……他微微蹙眉,想着难道要借助一些药物?
可是如此荒山野岭,他到哪里找药?
江雪禾思量时,缇婴向后退开。她观察他片刻,弯着眼睛嘲笑他:“师兄,你紧张了?”
她凑过
来:“你害怕了?”
江雪禾一怔。
他忽而有了些灵感,便目中浮起一丝笑,顺着她的话说:“是有些。总是挫败,难免焦心。”
缇婴偏脸看他。
她眨眼睛:他和她一样吗?
她脸腮粉红,睫毛颤颤,想问,又不好意思问。
缇婴快速地低头看一眼师兄那云烟一般飘在水中的衣物所掩藏的怪模怪样的东西……她更慌了。
江雪禾问:“你有药吗?”
缇婴茫然:“什么药?”
江雪禾:“涂抹伤处的疗伤药物。我身上有些伤,你想给我上药吗?”
缇婴眼眸登时亮起。
给师兄上药!
看师兄的身体!
缇婴立即:“我可以!师兄,我有药,你等一下。”
她的乾坤袋中装的药物实在不少。
她一股脑翻出好用的疗伤药,看到江雪禾缓缓将衣物朝肩下拂开,他的肩胛与薄劲的肌肉露出来,莹莹若天上雪,云间雾……
乌发如墨,泼洒在那样的清雪上。
他垂目瞥来一眼。
既艳,又妖。
缇婴凫水迎上,颤着手挨上。她的心乱却没有经历太久,因江雪禾的衣物一点点散开后,她除了看到师兄苍然劲瘦的身体,同样看到了他身上的那些大大小小的伤痕。
带着血色。
同他手腕上的血痕一样,时轻时重。
伤痕密布,疮疤横生,与她想象的洁白纯净不同……他身上的伤处很多,难怪他总不愿意给她看。
江雪禾垂着眼。
缇婴怒意顿起:“是、是断生道吗?!”
江雪禾微微笑一下。
他很淡漠安然:“帮我上药。”
他背过去,用后肩对着她。
赤着的雪白肩背上,鞭痕、烙铁伤、药物腐蚀过的伤……缇婴沉着脸,拿自己的手中灵药,给他伤口涂抹。
但是她给江雪禾上药时,又发现有些伤口,是近期才产生的。近期……是地缚灵的虚妄幻境吗?
她隐隐想起来,在自己失去记忆的那段时间,假爹娘打在她身上的伤,没有留下来。而师兄身上有“精忠阵”……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想,缇婴挽起他袖子,看他手臂。
他臂上果然有一条很长的蜈蚣爬行一样的伤口——那是她被假爹打时,磕到地面摔伤的。
她皮肤娇嫩,一摔就落血。精忠阵转移伤势,那血,便要江雪禾替她流了。
缇婴手指发抖。
江雪禾侧过脸。
小师妹抓着他手臂,在他臂上轻轻亲了一下。他手臂一僵,她趴伏在他臂上,仰起脸望他。
那样的目光……
他怔一怔后,一言不发地从水中捞起她。他将她捞到自己腿上坐着,低头亲她。
缇婴微躲,小声:“我还在给你上药呢……”
江雪禾低声
:“前面也有伤。”
缇婴低头。
她瞥一眼,目光闪烁,心疼与心痒的矛盾无法权衡。她糊里糊涂间,由师兄握住她的手,放到他腰间。
她忍不住捏了一捏。
手感十分好……她悄悄掀眼皮看江雪禾。
江雪禾俯脸与她亲昵。
他道:“怎么不上药?”
缇婴:“哦。”
她傻傻地一边受着师兄的亲亲,一边保持理智,将药膏朝他身上抹去。她抹的时候不经意乱看,眼睫便如蝴蝶般不停闪动。
她手忙脚乱。
一时不知是要与师兄亲昵,还是要上药,或者是偷偷摸一摸……
缇婴叫道:“师兄,你欺负我。”
江雪禾气息贴着她颈,闻言轻轻笑。
他抱着她纤窄腰身。她挺坐于他怀间,一团馨香甜美,一团稚气可爱,一团少女灵气……他绞尽脑汁想让她放松些,就换来她一句“欺负”。
他气息有些喘,更加哑了:“你好好上药。”
缇婴的“唔”声带了点儿抱怨。
然而师兄的气息落到她颈下,她的心都颤得快要跳出来……她慌张地打翻了手中托着的小药瓶,江雪禾眼疾手快在药瓶落水前抢到手中,送回她手掌中。
她掌心湿漉漉。
不仅是池水,还有汗渍……
她抿着唇,双目已有些迷离。不过是撑着一口气,不肯向他认输。
江雪禾想了想,道:“你放松。”
缇婴倔强:“我很放松啊。”
江雪禾拢眉,有些为难。
她放不放松,他自然看得出来。他都不敢碰一碰她,她就这样挺着了……让她上药,分散她心神的这个法子,对她没用吗?
江雪禾低声劝解她:“小婴,与我做此事,不是打仗,不是谁输谁赢的事。”
缇婴糊涂极了。
她却反问:“胡说八道!没有输赢的话,你怎么不向我认输啊?”
江雪禾心想我已经输成这样了,你却看不懂……
这便是喜欢一个天真小姑娘的少许坏处吧。
他不再言语,只耐心抚慰她。他时而亲亲她,时而揉一揉她可以被碰的小腰,又时而引着她好奇自己,还每次在她踟蹰时,与她说闲话,将她逗笑。
她歪在他怀里,抱住他肩膀,气氛渐渐暖热起来。
缇婴浑身像是燃着一把火,哪里都不得劲,急需江雪禾。
她抱着他,勉强稳着神智,与他小声说话:“……所以,你不只是想监督我用淬灵池,你自己也想用一用?”
江雪禾声音低柔:“嗯。”
他声音那样的清又那样的哑,自他声线恢复,缇婴已经十分喜欢听他说话。而此时此刻他的每一个音,更加让缇婴沉迷。
缇婴问:“为什么呢?你修为都那么高了,为什么还要与我一起用淬灵池?你就那般不喜欢我修为高过你吗?
”
江雪禾耐心解释:“我此前想法有些消沉。解除黥人咒后(),我对人生没有更多期待……但是如今⒑()_[((),我想与天命争一争,我想长伴你身畔。”
他迟疑下,低声将青木君也许已成半仙的事告诉缇婴。
缇婴愣一愣,道:“那、那……很好。”
她想起自己猜测的道人行踪。
江雪禾问:“你有想告诉我的吗?”
缇婴犹豫很久。
月枯村,方壶山,幼年时的陌生道人……她想要踏出一步,想让师兄知道,却依然鼓不起勇气,不知如何面对。
她真的要向别人展开疮疤吗?
除了前师父,谁都不知道的。
……二师兄都只是一知半解的。
她要让师兄知道自己的过去吗?
缇婴陷入挣扎,片刻后道:“……我以后告诉你。”
江雪禾心间微顿,应了好。
缇婴反问他,问他在虚妄中看到了什么。
江雪禾竟也是一时沉默。
缇婴察觉江雪禾的气息有些起伏不定,她诧异抬头,见他眉目静黑,神色有些古怪。
江雪禾道:“……以后告诉你。”
缇婴一愣,失落之时,无所谓地点点头。却是她才这样,江雪禾的吻便重新落下。
他勾着她腰,将她抱近一些,与他相贴着。
缇婴“啊”一声惊呼,他唇在上与她蹭着,手指扶着她小腿,朝上一阵拨弄。缇婴呜呜咽咽抱着他头颅,片刻后,她听到师兄一声轻笑。
江雪禾低笑:“不那么紧张了,是不是?”
缇婴:“啊……”
她恍然明白他手指在做什么,一下子咬紧唇,羞涩地扑过去,摇摇晃晃地上手。
缇婴任性:“我、我也玩一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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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象力不够,行动力却很强。
混乱间,大约她怎么玩,他都十分有感觉。
缇婴听他气息凌乱,呼吸变重。他很少这样,她不时抬头看他,又被他带着,与他一同意识迷离起来。
情、事的发生,就着温温水流,大约本就该在神志不清时,稀里糊涂地发生。
江雪禾已然沉迷。
却忽然,被他抱着的周身泛红发软的缇婴,挣扎着从他怀里挪出来。
她唇瓣嫣红,发丝贴颊,颤巍又坚定:“不、不行……”
江雪禾心中浮起一丝燥意。
他少有的强硬,掰着她下巴,警告她:“凡事可一可二不可三。你如此戏弄我,真的不管我的死活了吗?”
缇婴朝水下一探。
她脸颊爆红。
他才要告诉她“不要怕”,她就坚定道:“我真的有事嘛。你等一等我。”
江雪禾挑眉。
缇婴:“你、你把五感封印了!”
江雪禾不可思议。
他低头看看自己的模
() 样,再抬头看她,他苦笑:“这时候,你要我封印五感?”
缇婴心虚。
她却道:“我就要。”
江雪禾看她半晌。
她不肯退让,固执无比。
最终到底是江雪禾退让。
他笑叹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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